“湛哥哥”
大殿之下,群臣乌泱泱一片跪地,轮番劝谏,义正言辞称圣上不该亲近罪臣之后。
前世,也是底下这群人在他战死后逼迫崔氏与他的独子让位。
也是底下这群人,声势浩大地要拥立堂弟晋王元徐为帝。
元循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深邃双眸满是阴鸷的精光。
既如此,这群人最惧怕的事,很快就要来了……
他好整以暇道:“朕的家事还轮不到诸位爱卿来干涉。”
顷刻,又是一甩龙袍衣袖:“若再无要事奏报,便散朝罢!”
“恳请圣上三思啊!”
“臣等恳请圣上立贤后,广纳妃,远离罪臣之后!”
大殿内,群臣激昂陈词此起彼伏,元循虽是少年天子,却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他当即利落决绝地转身离开了勤政大殿。
那些人爱跪多久是多久,他元循可不奉陪!
径自回到太极殿的御书房后,他便处理起今天各地总督与巡抚呈上来的奏报。
被安排盯着崔氏的小内监小林子忽然赶急赶忙过来,凑在他干爹内监大总管谭福安耳畔细语了一阵。
谭福安眉头一皱,暗道那崔姑娘可真不省心哟!
他略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踏入御书房内,恭敬禀报道:“启禀圣上,方才崔姑娘称要回一趟掖庭浣衣局取东西,未等奴才们安排人陪同,便独自前往了……”
元循头也没抬,随口道:“无妨,随她去。”
谭福安一听,暗暗松了口气,“哎!奴才晓得了!”
旋即,元循又道:“对了,给朕查一查太医院内如今可有叫郗湛的人。”
话音未落,他眸底划过几丝带着杀意的戾气——
“若有此人,直接处以宫刑!若无此人,也将他给朕找出来给阉了!”
虽说今生一切尚未发生,但元循仍对前世的事心生介怀——
尤其是那太医奸夫郗湛!竟敢在私下自认是他独子元辙的阿父!
分明元辙与他生得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他元循的种!
见圣上周身缠绕阴沉森冷的气势,谭福安眉头猛地一跳,忙不迭连声应了下来,当即便派人去太医院内搜查。
浣衣局在掖庭深处,距离太极殿并不近,即便加快脚步也得走上两刻钟。
但崔炽繁有不得不回去一趟的缘由。
她仅存的唯一一样父亲留给她的羊脂玉细笔还藏在那边的掖庭罪奴所居的围屋内。
只希望令荷姐姐能帮忙看住了……
趁着艳阳天出来晒药材的小药童郗湛隔得老远便认出了他的小青梅炽繁。
他当即便脚底生风般疾步凑上前去。
“漉漉!你怎么在此处?”郗湛一双凤眸亮晶晶的,耳尖微微发红。
崔炽繁见有人来本还有些警惕,见是他,当即心下一定。
虽说前世她与郗湛决裂了,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世间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唯有郗湛一人。
崔炽繁小声道:“湛哥哥,我得回一趟浣衣局去取东西。”
这声“湛哥哥”让郗湛清俊的面容瞬染潮红。
分明是从小听到大的称呼,但他每每一听仍是心跳如擂鼓,脸上烫得不行。
“漉漉,太极殿内多了一位崔姓宫女,是你对吗?”郗湛温声问道。
前日他便见炽繁昏迷不醒躺在太极殿的龙床上了,但仍想亲口再问一遍……
崔炽繁微微颔首,又直言道:“湛哥哥日后尽量别跟着御医们去太极殿罢,咱们还是尽量别相见为好。”
郗湛茫然无措:“漉漉这是为何?”
崔炽繁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前世她与郗湛的决裂很简单也很是尴尬——
只因她想让那个在朝堂之上事事与她作对的大司马褚定北臣服在她身下……
而与她在暗地里过了将近七年宛如寻常夫妇生活的郗湛自然不能苟同她的怪异想法。
两人渐行渐远,但她那痴傻的儿子元辙却仍将郗湛视为亲父,每日朝夕相处。
“赵谨!让你晒药材呢,跑到哪里去了!”一声怒吼打破了两人尴尬的氛围。
崔炽繁连忙推了推他:“快回去罢!记着可别再跟着去太极殿了!”
郗湛好不容易能与小青梅独处,有些依依不舍。
但也无法,隻好点头应下再小跑着回去了。
郗湛出身高平郗氏,随着晋室南迁,郗氏一族皆衣冠南渡。
至今仍逗留在中原的郗氏子孙,纷纷隐姓埋名,各自谋求生路。
入宫之前,幼年的郗湛曾常年寄居在崔府内,这才与崔炽繁青梅竹马多年。
后来,崔氏一族男丁皆被抄斩,女眷一律充入掖庭为奴。
郗湛虽躲过了杀身之祸,却仍放心不下小青梅炽繁。
辗转几番操作后,他冒认是太医院赵院正之内侄赵谨,才得以在太医院中当差。
前世一直到崔炽繁稳坐皇太后之位,郗湛才渐渐以本名示人。
作为亡魂的元循并不能离开崔炽繁十步以外,自然不知这位郗太医在宫中曾隐姓埋名为赵谨了。
待崔炽繁小跑着回到掖庭深处的浣衣局时,正巧碰上了她最不希望看到的画面——
装着她那羊脂玉细笔的锦盒被纤瘦羸弱的令荷紧紧抱在怀中。
而一旁虎背熊腰的高姑姑则一边肆意凌虐着伏在地上的令荷,一边作势要抢走那锦盒。
“高姑姑恕罪!这是炽繁的东西,真的不能给您!”令荷哭喊着求饶。
偏生越是崔炽繁的东西,高姑姑才越想抢过去呢。
如今炽繁那贱婢一跃成了太极殿唯一的宫女,谁知会不会在圣上面前吹什么枕边风来报復她?
若能拿捏住炽繁那罪婢最看重的东西才好呢!
她使力扯着令荷散乱的头髮,另一手在她身上肆意又掐又打,势要夺走她死死抱在怀中的锦盒。
“给我住手!”崔炽繁厉声呵斥,一双杏眸暗含着她这年纪不该有的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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