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道:“啥?你再说一遍?”
陆怀深沉沉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准备手术吧。”
一听,主任激动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好好好,看吧,停职处理多麻烦,得不偿失,我现在就让人准备。”
手术室。
头顶的灯光明晃晃打在手术台上那个生命垂危的老人身上,陆怀深拿着手术刀,刀背反射的光芒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终于还是要将八年的仇恨暂且搁置在一旁,这一刻仅仅只是医生和患者,而不是肇事司机和受害者。
手术完,梁康第二天就醒了。
陆怀深推开病房门,缓缓走到他床边,冰冷愤怒的声音从薄唇吐出:
“逃了八年,对得起我父母吗?”
梁康猛地睁开双眼,套着呼吸罩的嘴剧烈喘息着,脸上满是恐惧。
陆怀深不屑地哼笑,厉声讽刺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生了个好儿子,我宁愿给狗做手术,你这种人连狗都不如!”
床上的人瞬间明白了一切,喘息声渐渐平静,使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疾病的重创让他连说话都做不到。
“好好珍惜最后自由的几天吧,等待你的就是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白大褂的一处衣角被一只枯手颤抖着拽住。
陆怀深嫌恶地甩开那只手,怒道:“害怕了?想求饶谅解门都没有!”
但梁康却只是摇了摇头,哆嗦着摊开掌心,一个u盘忽而滑落到了地上。
陆怀深目露困惑,随后蹲下去将东西捡起来,左右翻看着,那只是一个普通u盘,看不出来别的异样。
这时,病床上传来嘶哑至极的声音:
“谢……明……淮。”
等到仔细听清,陆怀深脸色一变。
那是他舅舅的名字。
对方怎么会认识?
你永远活在愧疚里吧
桌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那花瓣上还沾染着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淡蓝色的光泽。
季松亭目光呆滞地望着病房天花板,眼眶通红,却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被抽走了灵魂般,浑身上下散发着死气。
他胸前的伤口虽然被缝合了,但只要轻轻一呼吸,还是会隐隐作痛。
医生说,如果刀子再往心脏里深入一厘米,那就必死无疑。
可那天晚上他拿出刀子,塞到简桉手里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活着。
身上染血的西装也已经换过了,是一件黑色休闲外套,袖口处还带着几颗银灰色纽扣,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
只不过现在的他,嘴唇泛白,看起来十分憔悴,脸上的胡茬也长出了些许,眼里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完全不像平时那个雷厉风行、冷若冰霜的季总了。
他此刻空白的脑子里像机械般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你以为捅几刀,卖卖惨,我就能原谅你了吗?绝无可能。”
那个手握刀子的人,望向他的眼睛里全是怨恨,再也没有一点迁就。
还有果断转身的背影,让他看不到一丝能挽回和弥补过错的希望。
想到这,季松亭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他一只手缓缓抬起,放在包扎过的心口上,那里仿佛有无数把锋利的尖刀在他心上割着,这种撕裂的感觉痛不欲生。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过,眼底全是一片黯淡无光。
“咚咚咚……”
病房的门在这个时候响了,随后被缓缓推开,小王的声音传来:
“季总,您怎么样了?”
季松亭呆滞无神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转过身刚要坐起来,胸前的伤口不偏不倚被牵扯到了,疼得他不禁闷哼一声,隐约有血液开始渗透出来。
他抬手制止了想要上来搀扶他的小王,自己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床头,声音依旧空洞,听起来像是机器发出的:
“怎么样了?能恢复吗?”
“能,简先生这些年得过奖的作品都有记录,我已经让人一点不差都复制出来了,跟之前您……烧掉的一模一样。”
说着,小王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将手提箱放到床上,随后打开。
那些曾经被自己一把火烧毁的画作再一次完好无损地呈现在面前,季松亭眸光骤然缩了下,伸手轻轻触摸着画像,指尖带起一片细碎的冰凉,凉到心头。
他的手指紧了紧,闭了闭眼,又睁开,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仿佛在承受着内心的煎熬,连说话都带着一丝虚弱和颤抖:“沈家现在搬到哪去了?”
小王立马看了眼手机,“沈家在姚城郊区,具体位置已经查到了。”
“走吧,现在过去。”
季松亭手撑着床想要站起,一阵强烈的刺痛突然袭遍全身,让他眼前一片漆黑,重重地跌坐到了床上。
见状,小王担忧道:“季总,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动弹,要不……”
“不用了,直接走。”
季松亭打断了他,开口的声音极其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抬手扶住小王,另一只手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走出病房。
小王大概率也猜到了什么,但并不敢多问,看着上司能被伤成这样,应该是简先生做的了,原来对方真的没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