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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想X进去行吗” “爸爸看着呢”

 

了一家高档饭店一起庆祝,奶奶心疼地说,开开瘦得就剩眼睛了。

当时吴誓言说了什么?他那些日子完全处在兴奋中,后来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哥哥当时说的话,冥冥中觉得那是句很重要的话,可是却被他简单地遗忘了。

他总是这样,除了家人好像什么都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哥哥优秀,所以他可以没有负担地长大,成绩不好没有关系,只要快快乐乐的就行了。

他又是懂事的,心疼独自赚钱养家的妈妈,体贴老年丧子的爷爷奶奶,仰慕出类拔萃的哥哥。他爱这个家,全副身心都放在家人上。

于是那个深夜,当他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哥哥嘴里叼着烟,面无表情地拿着刀片在胳膊上划的时候那一幕直到现在还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梦里,白色地砖上一滴滴的鲜血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又被吓醒了,两人睡觉的时候就全身赤裸着,露在外面的皮肤一片冰凉,他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像是可怕的异形物种缓缓爬满肩背,他瑟缩着往哥哥怀里靠去,慢慢转头看,吴誓言没有醒,沉沉睡着。

他不敢再动,把薄被拉上来,盖住全身,窗帘没拉,外面路灯很亮地照进来,眼神不受控制地去找哥哥的手臂,模糊间那里光滑干净,泛着白光,看不出任何伤痕,他忍不住长吁一口气,让自己从梦里出来。

抬起眼皮看向眼前的人,那时候他吓得呆住,吴誓言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进来,手里的小刀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声,把嘴里叼着的烟拿出来,缓缓地站起身,和弟弟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那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筱茹去了外地学习,兄弟俩拒绝了奶奶来家里照顾他们,本以为是自由松散的日子,结果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你在干嘛?”吴开言先反应过来,他看到了哥哥的手臂还在滴血,机械地向他走去,两手往前伸想抓住那只胳膊,吴誓言却先他一步甩开,“别管,没事。”声音嘶哑干裂,那是吴开言不熟悉的声音,原来这就是烟嗓吗?他脑子还走神地想。

“哥,怎么了?你这是在自残吗?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抓住吴誓言的上臂摇晃着嘶声质问。

吴誓言表情不屑,嗤笑一声,“还用学吗?我什么不会?笨蛋。”

“你疯了啊,有病,大半夜在这玩自残。”他受不了吴誓言这个不屑一顾的样子,怒气横生,用力推了他一把,这个神经病!

吴誓言没站住,向后退去,斜着身子靠在墙上才稳住身形,胳膊向前挥起,一滴血甩到吴开言的脸上,他摸上去,手指染上一道红,心里的担忧像俄罗斯方块一样叠起来,高过了愤怒。

吴开言转身跑出去拿药箱,又慌里慌张地进来,他拉过吴誓言的胳膊,给伤口消毒。

吴誓言这会儿倒是老实了,毫不反抗任他动作,眼睛仿佛在弟弟身上上了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吴开言无暇注意他的眼神,酒精擦上去的时候忍不住抱怨,“神经病啊,拉这么长,忍着点啊,疼死你。”也不知道是怕他疼还是怕他不疼。

消毒后,撒上云南白药,又扯了纱布给他裹好,吴开言总觉得自己虽然学习不行,但却很会照顾人,家里日常杂事基本也是他做,洗衣服做饭洗碗,他都手到擒来。

他攥着哥哥的手臂,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吴誓言,低着头对着手臂说话:“哥,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真的已经很厉害了,要是妈知道你这样,她该多难受啊。”

提到妈妈,他才抬起头看向哥哥,小心翼翼开口:“要不然,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吴誓言仍是盯着他,那是吴开言从没见过的目光,像是一束光,炽烈有力地戳向自己,他突然有点慌,慌乱地眨了眨眼,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没组织好语言,他想哥哥大概病得不轻,必须带他去挂个心理门诊看看。

他挪开眼神,看向别处,心里盘算着,去哪个医院,感觉吴誓言离他越来越近,像个站立不稳的醉鬼,斜斜地压向他。

吴开言手撑在他胸前,抵住,疑惑不解地看向哥哥:“干嘛?喝多啦?”

“你在想什么?”吴誓言离他很近,声音沙哑,两手撑在两侧将他圈在洗手台上,压迫感顿时笼罩在他身上,吴开言突然觉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怯意,哥哥看上去非常不一样,他们以前也经常打闹着滚到一起,脸贴脸,比这更没有距离,但都不是这样的感觉,那是兄弟间敞亮的玩闹,不像此刻,卫生间晕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心跳呼吸都被放大,声音缠绕交织出一种纠缠不清的黏糊氛围一点点蔓延开来。

“我没想什么啊,你起来点,别压着我。”吴开言觉得脸有点烧得慌,他推着身前的人,却推不动,不安地低下头,眼神游走着,瞄到吴誓言刚刚包扎的胳膊有一块因为用力血渗透了纱布,“哎呀,你别使劲了,洇出来了。”

他急着去扶吴誓言的胳膊,手刚触到,吴誓言的胳膊冷不防抬起来,一下子按在他肩头,吴开言被他晃悠着抬起头来,惊慌无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

吴誓言的手臂经过这一用力,鲜血像红色滕蔓一样缓慢地洇湿纱布,在上面悠悠流走,布满一个个微细的小网格。

“我是疯了,也病了,只有你能救哥了,你救救我吧,弟弟。”

“我靠,你别吓我啊,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我会跟妈说的,哥,你请假休息一下。”吴开言叽里咕噜地说着,语无伦次地安慰他,也安抚着自己。

吴誓言突然笑起来,笑容苦涩又哀伤,看着一脸焦急的弟弟,他不懂,他根本就不懂,真是个傻孩子。

他低下头靠在弟弟肩膀上,把他紧紧箍在怀里,两手张开在他后背游走,从上到下不放过每一寸皮肤,吴开言汗毛都竖起来,茫茫然也搂住他。

吴誓言说你救救我,怎么救?

他又不是医生,又不会开药方,找了心理书看得自己差点抑郁。

于是他改变策略,从那天起,尽可能跟在哥哥身边,在家里,上厕所都站门口给他把风,学校里每天都把哥哥送到班级门口看着他坐在座位上才跑回自己楼层。

晚上睡觉都要让自己醒过来两次偷偷去他卧室看看人在没在床上。

吴誓言对于他的行为欣然接受,看着弟弟跑前跑后在自己眼前他人都变得开朗了,丝毫看不出那天晚上的阴郁样子。

就这样持续了两个星期,吴开言倒下了,成绩和他的身体一起倒下,或许是神经太紧张,抵抗力下降,他感冒发烧了,高烧不退。为了尽快好起来,陈筱茹让从小到大都没输过液的他去社区医院吊瓶,这回变成吴誓言鞍前马后地伺候他。

中午吃了退烧药后睡了个踏实觉,结果睡过头错过了下午的吊瓶时间,只好晚上来,吴誓言下晚自习就9点了,他还剩不到半瓶,最多二十分钟也就完事了,告诉哥哥不要来了,社区医院离家也不远,他好多了,自己没问题。

吴誓言还是来了,他中午才跑回去看过,下课了又往医院赶,十月底的天气显凉了,他跑到输液大厅的时候脑门上都是汗,大厅里人不多,分散坐着,吴开言坐在角落里,身上裹着肥大的棒球服,头仰靠在靠背上盯着上面的吊瓶,眼睛快要看虚了时候,一张脸挡住吊瓶出现他眼里。

吴誓言垂着头看他,胸腔还在一起一伏,他没动,眨眨眼让眼神聚焦,看着哥哥,因为生病眼睛显得更大了,少了平时活泼灵动的样子,有股柔弱的病态感,鼻尖在医院惨白灯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簇小小的亮光,大概是发烧的缘故,嘴唇看上去很干,唇角微微起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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