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红油
哐当——
一把小铲子被人随手扔在石板上,黏在上边的土块碎落在地,混在里头的黄白色根茎跟着一道滚出来。
立在一旁的青年男子穿着身裋褐,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双匀称结实的小臂,一道黑红色的血痂从右手手肘爬出来,一直延伸到小臂中间的位置,足足有一指多长,瞧着极为渗人。再往下瞥一眼:这青年双手沾满土壤,连带指甲缝里都填满了深褐色;至于下半身,他的鞋裤都蒙上了一层土色,已经不太能分辨原先的颜色了。
若是要点评一番,眼下这青年甚至比那挖坑用的铲子还埋汰些。
“哟,大厨改行当农夫啦?”
光听这腔调,便知道是谁回来了。
一身土的青年男子压根不想应他。
来者抱着一只罐口泛着红色油光的罐子,自顾自地踱步过来,绕着脚下一丈长、半丈宽的地,煞有介事地走了一圈——这一小块地是新翻的,土呈深褐色,表面沾着水珠,还混着小段小段的根茎,长长短短的绿色草叶被堆在一边。
他将目光重新投回那青年身上:“我们出门的时候就见你在折腾这个,怎么现在还在搞?”
青年面无表情地说:“已经弄好了。”
“就这么小块地,从中午到傍晚才弄完……欸,你杂草都没割干净。”那人道,“冬霰,没干过农活吧?以前当少爷的吗?”
冬霰的神色似乎有一丝变化,还不等唐听泉注意到,眼帘一开一合,那情绪便消失不见了。
“自然不及唐大少爷。”他白了唐听泉一眼,反唇相讥道,“唐大少爷出门讨到饭了吗?”
素来话多的唐大少爷的面色由白转红,一下子变成了哑巴。
冬霰斜眼瞥向他手里的罐子,语气淡淡的:“哦,也算没空着手回来。”
唐大少爷怀里的罐子微微颤动着。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眼瞧着马上就要吵起来。
后脚才到的金发小美人本能感到气氛不对,窜到二人中间,提起右手中的油纸包,在冬霰面前晃了晃:“爹、给、了、好、吃、的、点、心!我、们、一、人、一、份。”
那小美人一脚插进来,将唐大少爷挡了个彻底,这令冬霰的神色一下缓和不少,应道:“何哥给的吗?我还没洗手,你替放我屋里就行。”
“嗯嗯!”
唐听泉啧了声,也不继续同他拌嘴下去,话题一转,问:“种了什么?”
冬霰大约还是不太想理他,沉默好一会儿才答话:“凤仙花。”
唐听泉大惊:“凤仙花?那不是染指甲的吗?你种这个干什么?”
冬霰道:“师姐易容会用,我代为准备。”
唐听泉下意识觉得没这么简单,向前两步,微微弯腰,打量着那双沾满泥土的手:冬霰的手不大,手指也比寻常男子的更纤细。他是习武之人,可手上并未见得有太多显眼的茧子。眼下它沾满土,实在有些不堪入目,但若是洗干净了,估计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少爷的手一般模样。
光看手还不够,唐听泉又退了两步,上下扫视一番:冬霰的身量不算太高,差不多比他矮小半个头,身上也没几斤肉,如果再往下蹲一点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冬霰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正欲发作,唐大少爷便开口了:“冬霰,你应该扮过女子的吧?”
那凌雪阁弟子这回真没理他,干脆背过身,不再去看那讨人厌的惊羽诀。
“哎,真被我说中了?”唐大少爷又精神起来了,“听说凌雪阁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冬霰你能不能……”
“听说易容术是唐门弟子的必修课业,怎么不见你易容?”冬霰打断他。
唐大少爷眼神有些飘忽,不过转瞬间就叫他想出了新的伎俩,硬是避开了这一茬:“那你能不能扮成狗啊?”
冬霰深吸一口气,面上神情几度有崩塌之相,他勉强维持住,咬牙切齿道:“我自己不行,但我可以把你扮成狗。”
“你……”
唐听泉真急了。
他四下乱瞟,目光忽然落到自己怀里的那罐红油辣子上。
“喂,冬霰。”
陆弥放完点心,正从冬霰屋里出来,就望见唐听泉把手伸进了装满红油辣子的瓷罐里。
金发小美人心中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冬霰略显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唐听泉骤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沾满辣子的手指塞进了冬霰嘴里!
冬霰反应不及。
陆弥目瞪口呆。
辛辣的滋味在口中炸开,直窜向喉头。
冬霰大口吸气,仍旧抑制不住那感觉迅速爬满整个舌面,不过眨眼的时间,他的眼角起了红,眼泪与鼻涕控制不住地往外流,连带着脸颊和嘴唇也成了绯红色。
唐听泉被这反应吓到,顿时慌了:“我日,真一点辣都碰不得?”
他自知玩过头了,连忙去厨房给冬霰端水。冬霰被辣得狼狈不堪,顾不上手上的脏污,接过水碗大口往里灌,咕咚咕咚几口下肚,又吐着舌头缓了好久,才终于挺过这一劫,用湿润泛红的眼恶狠狠地瞪这罪魁祸首。
如今得罪了人,唐听泉自知理亏,把面子一扔,低声下气地向人道歉,全然没有方才同人叫板的架势了。
冬霰见他变脸变得堪比市集上的杂伎人,好气又好笑。他也不管唐大少爷这会儿哭天抢地的浮夸道歉,转身就走,迎面又碰上手足无措的陆弥。
“要、洗、吗?我……我、帮、你、烧、水。”
“嗯,麻烦了。”
还是陆弥讨人喜欢——冬霰暗自想道。
冬霰的伤未好全,伤口才拆了裹带,覆盖着厚厚的一层血痂。这会儿还不方便洗澡,只能避开那几道血痂,拿温水浸过的巾帕擦擦身子。
心虚的唐大少爷本想跟着进屋将功补过,却被还在气头上的冬霰一脚踹了出去,遂推了陆弥进来帮那伤员擦身。
陆弥其实不太会伺候人,但胜在乖巧听话,冬霰让干什么,他便干什么:多数时候是坐在一边,帮冬霰洗帕子、拧干,再把帕子递回去,看着冬霰自己擦,或者帮冬霰擦擦后背。西域小美人知道他心情不佳,操着自己那一字一顿的、音调也咬不准的官话,试图说些好话哄他开心。
湿热的帕子顺着脊背往下擦过去,伴着耳畔略显滑稽的官话,冬霰长舒口气。
满腹的火气淡下去,纷乱的思绪浮上来。
起初他刚被唐听泉救回来的时候,这厮还勉强装了几天人样,时间一久,原形毕露,跟个猴似的,贱嗖嗖的。陆弥一个西域人都比唐听泉会讲话,唐听泉那破嘴还不如不长,干脆做哑巴得了。
哦,这么一想,难怪说何哥是他半个爹,指不定就是捅出不少篓子,让何哥跟在后面,替他收拾烂摊子呢……
没来由的,他脑中浮现出上回他偷听唐、陆二人墙角的情形来——那讨人厌的惊羽诀被自己身后这位金发小美人压在身下,后颈被人叼着,双手被抵在榻上,骚浪地挺腰送上臀间的那口淫穴,贪婪地吞吃着陆弥的茎物。
那会儿,他被肏弄得话都说不清楚,只能伏在陆弥身下呻吟低喘。
挨肏的时候倒看着顺眼不少。
冬霰想得出神,思绪却突然被陆弥的声音打断了。
“冬、霰,晚、上、出、去、吃,好、不、好?嗯……我、出、钱。”
陆弥又补了一句:“这、样、的、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