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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衡推开门,昨夜下了一晚的雪终于停了,门前堆了厚厚一层的雪,山顶寒凉,气温比山脚还要冷得多,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费了好半晌才把屋子前的积雪扫尽。
远处有人踏雪而来,一步一步,从层叠的雪林中出现,苍白的手拨开被冰住的枝丫,发出清凌凌的声音,唐映雪提着千机匣走来,脚下踩雪而过的嘎吱声倏尔停止了。
“师兄。”唐映雪看着远处屋前那个身影开口出声唤到。
唐青衡不紧不慢将扫帚放到门旁,转身看到他,仔细打量他一番,浅淡笑了一下,“上次见你还没仔细看,这些年过去,映雪出落的越发俊俏了。”
唐映雪握紧了千机匣,淡淡道:“却还是比不过师兄,我不比师兄出色,总是后知后觉。”
“这么多年灯下黑,才让师兄看笑话。”
山巅寒凉,风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发丝翻飞,他低头望去,站在这沁枫谷东面的山上向下看就是大片大片的枫林,如若是在秋天必定是枫红如血,美不胜收,却也是曾经给唐映雪留下深刻心理阴影吓到失语的地方,他找了唐青衡这么多年,自然从未往枫华谷去想过。
“师兄这么多年住在山巅,站得高了,不觉得冷吗?不怕终究有一天会跌落到——粉身碎骨吗?”
唐映雪缓缓举起千机匣,“我这一身武学尽数是师兄教导,如今自然当尽数加身奉还于师兄。”
“看来你已经把当年逃散的唐门弃徒都解决了?”
唐青衡抽出千机匣,“那就让师兄看看你长进了多少吧,你那徒弟给你种下‘半晌贪欢’,情药与你体内寒毒相斥,如今半晌贪欢激发了你体内寒毒,你选择这时候来找我,可不是个好时候,师兄不曾这样教过你。”
“可我已经等不了了!”唐映雪抬起千机匣对准唐青衡,追命既出,有去无回。
他像是要把这多年的怨恨和痛苦尽还于他,唐青衡惊鸿游龙身影蹁跹,踏雪无痕,游龙步身法鬼魅,暴雨梨花针如同漫天大雨朝着唐映雪刺来,唐映雪千机匣一甩气劲一挥打落一片,“噼里啪啦”直直溅射入雪地里惊起爆炸声轰鸣。
“这么多年,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唐映雪后退几步喘了口气,浑身血液灼烧沸腾,身体却冰凉,他侧首躲过耳边擦脸呼啸而过一枚箭矢,箭矢擦过在他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唐映雪再度追了上去,百里追魂对准面前人的心口,裹挟着罡风带着他的愤怒和不解要将唐青衡四分五裂洞穿,唐青衡反手千机匣挡住被强大的气劲推开后退几步,箭矢撞击在精铁的千机匣上发出“铮——”的一声悲鸣,唐青衡握着千机匣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他轻蔑一笑,“何必多问。”
唐映雪听完他的话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胸口,他赤红着眼声声发问:“你不肯说?还是觉得没脸说?!”
“你若是想我去死,又为何给我一身武学,横竖没有你我早死了,可你为什么找那些人来折辱我?!”
他的声音在风声中嘶吼:“你唐青衡说不出口,好,那我来说,如若不是你,就没有如今的唐映雪!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一声师兄,唐青衡,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早就不配当我兄长了!忘恩负义,下作小人!”
唐青衡也让他激出一身火气,两人箭矢纷飞,耳畔爆炸声轰鸣,彼此身上都挂了伤,他喘了口气擦去唇角边血渍,冷笑道:“我下作?好啊,唐映雪,那你来告诉我,我的债还要找谁还呢?!”
他抬手一发追命,箭矢入肉血花飞溅,看着唐映雪喷出一口血,半跪在雪地里,看着他杵着千机匣浑身颤抖着站起来,唐青衡走过去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看着唐映雪重重砸下去,带着几分怜悯道,“那年枫华谷之战的前夕,你知道师父跟我说了什么吗?”
唐映雪一愣,惊愕抬起头看向唐青衡,他看到他的师兄悲凉一笑,带着平静的绝望对他道:“师父从来没告诉你,我曾经倾心过一个明教。”
“他叫洛秋。”
“洛秋咳咳!”唐映雪依稀记得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在哪里呢?对了,他想起来了,那是在他年幼之时,那时——
“我观阁下英姿勃发,可敢与我一战?“
唐青衡刚从擂台上跳下来抬头就看到一个金发赤眼的人在朝他喊话,那人站在高处,背对着太阳逆着光,两把弯刀展开,泛着雪芒,熠熠生辉,意气风发。
他一眼就认出这身红白交错的弟子服,正是最近中原声势浩大,炙手可热的明教,他心中轻蔑一笑,觉得这帮夷人当真是得意忘形,定要去杀杀这群眼睛长在头顶的猫的风头,于是他甩了甩千机匣,扬眉朗声:“放马过来!”
可几番交手下来,刀鸣箭响,噼里啪啦,风声簌簌,他奈何不了这明教,这明教也奈何不了他,两个人打的精疲力尽爬都爬不起来,滚了满身的尘土,狼狈至极,唐青衡咬牙切齿把千机匣当拐杖杵着踉跄站起来,气愤道:“再来!”
洛秋有气无力大口喘着气躺在地上抬头看他一眼,唐青衡那张俊逸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嘴角淤青破皮,脸上满是灰尘,花了脸,他没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喂!”唐青衡气极。
那是他们第一次不打不相识。
往后的年月里他们一起打架切磋,却也一起喝过花酒,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模样,也一起坐在屋檐下对月饮酒,人生得意须尽欢,洛秋这人名字虽婉约温柔,脾气却是火爆呛人,平时若是两人拌嘴互呛,他中原话嘴皮子不如唐青衡利索,气急了抽刀就要砍,唐青衡总是挨了他无数打,打完却又忍不住互相笑话对方,唐青衡有时被他打的狠了,每每放狠话:“你这暴脾气,除了我怕是没人跟你做朋友吧!”
“总有一天我要跟你绝交。”唐青衡默默吐槽。
他们一起看过洛阳花开,看过河朔大雪,看过枫林如血,唐青衡此后在洛秋走之后无数个夜晚总是忍不住回想,我到底是在哪里动心?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是谁先靠近,想不起是谁先凑上来,想不起是谁先吻上彼此,就像他这么多年也总是快想不起洛秋的面容了。
但他却还记得那些缠绵温热的吻,记得洛秋金灿灿如秋阳的发,记得洛秋在那个午后逆着光对他张扬一笑。
随着唐门明教的关系日渐紧张,唐青衡不断收到堡内急召,和洛秋相处的日子的变得越来越短,作为内堡核心弟子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任务,两边关系越来越焦灼,洛秋同他在一起时也总是心不在焉,两人相对无言。
“我们离开这里吧。”
某天,洛秋这样对他说,唐青衡一愣,惊诧看向洛秋,洛秋垂眸带着几分黯淡轻声道:“作为圣教弟子,我无法违抗师门命令,作为你的爱人,我无法对你的同门挥刀而往。”
“战事一触即发,情义两难全,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以后这世上再无洛秋和唐青衡,”他抬起头看向唐青衡,双眸如血炙热,仿佛一把野火惊人灼烧,直直烧进唐青衡心底,他一字一句问唐青衡:“唐青衡,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敢不敢跟我走?”
枫林里干枯的叶被风吹动哗哗作响,残阳如血,枫红一片,仿佛漫天大火在燃烧,却怎么也比敌不过洛秋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眸,他怔怔看着洛秋,嘴唇微动,仿佛听不见周遭任何声音了——
“好。”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于是洛秋笑了,他笑的那么纯粹,在漫天枫红里,困住了唐青衡,永久成为他的噩梦,他听到洛秋说:“明日酉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