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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真相是真

 

天气愈加炎热,院子里无人修剪的树木上传来似乎永无止境的蝉鸣。

温衾挣扎着醒来,不过是坠入了另一个深渊。

那日陆孝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温衾没想到,陆太后竟是自戕,为了陆孝的复仇之路,她从容赴死,只为了这个陆家后人对她说的一句,会为陆家正名。

陆家之人果然各个狠厉,隐忍蛰伏,为了最终的目的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后来陆孝时常来此,借由让他体会自己的痛苦,而往身体里刺入各种利器。

空气中的腐臭味一日大过一日,身上的伤无人处理,任由其在这样阴湿潮热的环境里腐烂。

今日的局面,任谁听说了,恐怕也只会拍手叫好,说一声报应不爽吧?

一如此生,从始至终都在扮演着人人得而诛之的坏角色。

身上热得像能将冷水煮沸,应该是那些伤口,终于走到了夺人性命的地步。意识逐渐模糊,温衾甩了甩遮在脸上的脏乱发丝,又挣动着抬起被挑断筋络的手,拼了命想把脸擦干净。

至少临死前,还能留一丝尊严。

自欺欺人罢了,温衾虚弱嘲笑自己的处境,闭上眼等死。

“大人,他伤得太重,只怕……”

“每日用参汤吊着,还可保他一段时日。但究竟能活到哪日,全看他的意志了……”

耳边若隐若现传来些人声,分辨不出是谁。

“嗯。”

“下去吧。”

这个声音是陆孝,温衾不会忘。死之前还在幻想他会来救我,呵,真是贱骨头……

意识在消散,无边的黑暗慢慢吞噬他的身体。

下一刻,整个身体被猛地拽起,毫不留情的耳光将温衾强行拉回。

“我何时允许你死了?!”陆孝掐着温衾脆弱的颈子,从来无甚表情的面孔此时布满了暴虐和失控的疯魔,从温衾平静的凤眸里瞧见自己这幅癫狂模样,气急败坏地把人掼在地上。

铁索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温衾伏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杀了我,陆孝!杀死了我,你的大仇得报,陆家上下一千多条人命,也可安息。”

他在等,等盛怒的陆孝抽出刀剑,瞬间结果自己。

可等了许久,也不曾听到动静。陆孝闭上眼深呼吸两下,未回应温衾,径直从他身侧走了出去。

温衾这才慢慢支撑着爬起,环顾四周。

华丽的装饰,屋内的摆设皆是新的,想必该是新帝赏赐给陆孝的府邸。

又过了一阵,有个脚步走近,不是陆孝。温衾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却忘了自己手脚早已没了作用,只往前爬了两下,就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他又是一阵眩晕。

“别过来!”

“大人!”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声音,温衾诧异地望去,竟是寿川院服侍在自己跟前的小太监,小祝。

“大人您受苦了……”小祝飞奔过来,抽噎着跪坐在温衾身侧,看他身上溃烂的伤痕,想伸手扶他起来,却又怕弄伤了他。

温衾觉得好笑,这天下谁不说他祸乱朝纲残害忠良,竟还有人会为他今日所遭的报应而哭泣。

“乱臣贼子死不足惜,你倒为个奸佞痛哭,确实有趣。”

小祝摇头,小心翼翼地伸手把温衾那些布满污浊的青丝拢在一起,看见他手脚呈不自然的扭曲状,哭得更加上气不接下气。

“旁人如何奴婢不知,可大人从前对奴婢关照有加,还给奴婢银钱替爹娘医病。奴婢不知什么朝堂之事,只知道大人是奴婢一家的救命恩人!”

“大人向来最疼陆大人,他怎能为了荣华富贵对大人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温衾笑了,他借力坐起身靠在小祝怀里,摇摇头,没应答。

“大人历来爱干净,小祝这就替您梳洗。”

再踏进这间厢房,小祝正替温衾穿衣。温衾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一副死气笼在他周身,半点没有曾经的蓬勃威风,神采飞扬。

陆孝的心像被铁桶箍着透不过气,每一下跳动,都是一次处刑,从胸口传向四肢百骸的痛苦,让他几乎没有一日安然入寐。

“下去吧。”

屋里瞬间陷入了死寂,陆孝狠狠压下心头的钝痛,走到温衾身后望着铜镜和他对视。

半晌,倒是温衾先开了口。

“孝儿,大仇得报想必一定是畅快万分。只是为父不知,你手上沾染的鲜血,身上背负的性命,能否原谅你为了报仇,而踩着他们的尸体走到今日?”

“又或者,你说你叫陆锦寒,陆家世代忠良刚烈,知晓你这么多年活得如此阴私下作,还认得下你么?”

“我祸乱朝纲罔顾人伦,你为虎作伥戕害忠良。似乎更相衬些,你说是也不是?”

陆孝望着铜镜里倒映的面庞,慢慢地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三番五次遇刺,你只当是康家要除掉你,其实都是我为了博你信任,让你深陷我为你编织的美梦。”

“你看向我的眼神越来越暧昧,我深知你对我的信任,也越来越难以撼动。”

“什么?!”温衾没想到会是这样,每次遇袭,陆孝不顾生死地救下自己,甚至有时他受的伤数次在生死线上徘徊,却都只是他的算计?

只为完成所谓的复仇之计,连自己的性命也可搭进去,这样的人,当真可怕!

“噢,还有。”热络的双手搭在只着了中衣的肩膀,陆孝弯腰凑在温衾耳边,吐着热息,声如鬼魅。

“其实你父亲温茂德,的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芝麻小官。”

“所谓的先皇遗腹子,什么九皇子宗明溪,不过是些瞎话,编来骗你的……”

温衾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陆孝,而那人咧着嘴笑,似是假面皮般违和,看着格外阴森可怖。

“你说、什么?!”一时间成百上千的思绪涌上心头,温衾从未怀疑过那日所听的关于自己身份之事,可事情若真如陆孝所说这样,那岂不是……

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阉臣温衾贪得无厌,为一己私欲,肖想皇位,更为自己编纂了虚假身份,妄图篡权窃国。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判处车裂之刑,即刻由刑部行刑!”

陆孝冰冷的声音,从袖袋里抽出一卷圣旨,读出那上头对眼前人的判决。

“哈哈哈哈哈……陆孝,陆孝!”温衾猛然起身,歪斜地用没了知觉的双脚向前一步,狠狠扑在陆孝身上,捶打撕咬,疯了似的发泄。

杀人诛心,温衾宁愿自己被车裂,被陆孝一剑杀了,也不想听到这些所谓的真相,冰冷、赤裸。

陆孝静静站着任凭温衾发疯,自虐似的,有那么一瞬,甚至在享受心底那些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刺痛。

好像此刻二人身份完全反转,温衾是被冤枉的忠良,而他,则是冷血无情的奸邪贼子。

有一点温衾说对了,这么多年的与虎谋皮,自己早已不配提起陆家,也不该玷污了陆氏的满门忠烈。

陆锦寒早已死了,他是陆孝,是早已经与温衾一丘之貉殊途同归,是烂在同一片淤泥里的臭虫。

每日小祝会端一碗参汤给温衾,起初他一心求死,说什么也不肯喝。陆孝知晓了,亲自前来掐着他强硬地灌进去。灌了几日,温衾觉得无趣,也不再挣扎,乖乖地喝了。

自那日后,温衾许久未再见过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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