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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

 

话音落下,水小五端着碗大锅饭进来,还是热气腾腾的,于霁尘接住饭碗,顺手给了小五几颗糖。

水盼儿看着五妹妹跑进南隔间,随后里面传出分糖的说话声,她才不紧不慢道:“大姐姐陪着阿娘去安置亲戚了,应该很快回来,她说若你来了,不必去接她。”

“亲戚?”于霁尘无意识地眉心一跳,水德音出事以来,没见水家半个亲戚伸过援手,这会儿水家死了人,倒是有亲戚冒出来?

水盼儿继续坐着剪小纸花,用来做纸扎:“是阿婆娘家那边的亲戚。”

“他们怎会此时来?”无论是哪边的俗礼,没见过娘家人来这样早的。

如果仔细去听,会发现水盼儿语速较寻常慢了些:“他们来江宁做生意,顺路过来看望,昨日刚到。”

于霁尘没再说什么,揣起两条素布,蹲到屋门口狼吞虎咽吃饭。

灵堂布置使得空间更显逼仄的屋里,水盼儿看眼恶狠狠瞪人的父亲,再看眼漆黑的棺木,最后看眼门口蹲着的人,心里升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对于水德音的妾小,水老太素不曾过问,她身故之后,戚淼不来是常理,王嫖只要一露面,就会被水德音吐口水,由是水盼儿让王嫖暂时住到了她娘戚淼那里。

水家这边,只剩下陆栖月和水盼儿顶事,还有一个就是水图南,其她全是小孩。

治丧用到的东西很多,陆栖月主张节俭,非必要则不花钱买,些许零碎小东西自己动手做,于霁尘吃完饭,见竹篮里还放着厚厚几沓纸待剪,便拿把小马扎,坐着和水盼儿一起剪。

水德音一直瞪着于霁尘,混浊目珠凶恶愤恨,似要生吃了这个“姑爷”,连水盼儿看了都生怯惧,她稍弯下腰,说悄悄话道:“为何他总是瞪你,却又不敢吐你口水?”

水德音自从卧病,看谁不顺眼就会仗着生病大吐人家口水,从陆栖月到水小六,家里每个照顾他的人都被吐过,水盼儿被吐的最多。

于霁尘兀自生疏地剪着小花,淡静道:“他是半瘫,不是全瘫。”

仗着生病为所欲为,也得有人乐意惯着他才行。这些话不适合从“姑爷”嘴里说出来,点到为止即可。

却然这句话正中水盼儿的想法,她犹豫须臾,小心措辞道:“他早可以开始锻炼恢復的,可是他懒,就爱让别人从头伺候到脚,我讲了他纯粹是在装病找事,母亲非不信。”

连郎中都说,已诊不出水德音还有哪里存在问题,正常早该开始下地练走路,陆栖月被瘫痪卧床的人累得身心俱疲,连求郎中再诊,郎中无奈,只能让她另请高明。

水盼儿心知肚明,水德音装瘫只是因为懒,她曾真真切切瞧见过。

那天,妹妹们在井边洗衣服,她独自在窗户外整理王嫖要用的丝线,隔着窗户,她看见水德音坐起来喝水,用一隻手抽烟,还因为擦火时磕到手,叼着烟袋杆骂了句脏话。

她把这事私下告诉家里人,王嫖信她所言,陆栖月偏生不相信。水盼儿没有陆栖月那个泛滥的慈悲心,不信便不信吧,她不强求。

想到这里,水盼儿憎恶地蔑一眼那个自私懒惰的中年男人,被水德音目眦欲裂地回瞪过来。

此时,于霁尘的声音在旁响起,淡淡的,有股让人心绪随之逐渐平静的力量:“所谓一个人一个命,说来无非是面临相同情况时做出的选择不同,导致的结果不同,于是结果不好的人便感叹自己命不好,别人的选择,我们插不了手。”

说话中不小心剪歪朵小花片,她努力修了修,修不圆,闲聊问:“你还在那家小作坊上工?”

“是,还在。”水盼儿点头,立马意识到于霁尘不想听她多说水德音,话便少下来。

最小的两个小妹妹蛮喜欢于霁尘,可是她们几个年龄稍大些的,好像都有点怕于霁尘。

于霁尘问:“在作坊学了哪些工?”

水盼儿逐一回答,于霁尘听得不时点头。水图南进来时,就见这两人错身对面而坐,边剪花边温声和气地聊天,相处得好像还挺和谐。

“你来了!”水图南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哭过。

于霁尘应声起身,据她对水图南的了解,水老太的离世,不该引得水图南哭到声音沙哑的。

转过身来,只见随水图南之后进来的,还有个陌生男子。

于霁尘素来稳得住,然而这一眼看过去,适才水盼儿回答她姐去向时毫不起眼的语气停顿,让人电光火石间冒出个不常规的疑问:

这陌生人是谁?

38、

陌生男子姓张名全,乃水老太母家过继的侄孙,水图南和水盼儿等姐妹几个,依礼称呼他为表兄。

素来于霁尘总以为,所谓表哥表妹的爱恨纠缠,当是画本子为博人眼球而特意设置,但张全看水图南的眼神并不清白。

张全去而复返,隻为送陆栖月母女回来,他走后,陆栖月去照顾水德音,其余几个妹妹在南隔间做事,水图南独自进了厨房,于霁尘耐着性子剪几个小花,还是忍不住,跟进厨房。

见水图南蹲在地上刷洗泡在大木盆里的碗筷,于霁尘将个还没脚脖子高的小矮凳塞给她坐。

而后挽袖蹲旁边刷碗,漫不经心问:“嗓子怎么哑了?”

至于张全,则很是个不重要的人,哪怕他会给水图南带来何种影响,在于霁尘这种惯于筹谋决策的人看来,张全也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存在,即便她会因张全看水图南的目光而觉得吃味儿,但并不会真的无端把话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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