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
黎蓁没敢看她,隻觉得她应当有些尴尬。
蔚蓝色的眼睛看了过来,长长的金发垂了下来,盖住她的一隻眼睛。
对视良久,黎蓁后知后觉到了几分难堪,正想别开眼睛,却见少女又一次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中包含了几分难察觉的愧疚,意识到这一点,黎蓁不免瞪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她回过神,隻觉得是自己一时眼花。
隔着很远的距离,黎蓁衝她点点头,却看见她的口型:“生日快乐,黎蓁。”
她很快闭上嘴,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道歉?
黎蓁想追上去问清缘由,伸出去的时候悬在半空,背后却响起母亲的话:“黎蓁,过来。”
她放下手,站在原地。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少女早已跟着同伴离开。
谢千鹤也想要追上去,却被谢初弦一把拉住。她似乎想要谢千鹤回来解释什么,可是被少年拒绝了。
少年甩开她衝了出去,谢初弦有些狼狈地追在他身后,一前一后地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
黎蓁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有一瞬间,她竟然有种“被丢下”的错觉。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告诉自己,不是他们丢下我,而是我没有勇敢地追上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能怪罪任何人。
即便站在这个可以选择的十字路口,面对不确定的欢愉和确定的悲伤,黎蓁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她太脆弱,经不起陌生的磋磨。
等到黎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
月光从窗外打了进来,照亮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
她胡乱搓了一把脸,摘下眼镜,将头髮随手绑了起来。
先前从烟攸宁手中接过的铅笔,上面好像还带有她的体温,与那几不可闻的淡香。
黎蓁用手帕细细擦干上面的水,手指在笔身上摩挲着,在尾部摸到了一串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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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的时候没有打开灯,花体的英文浅浅刻在包裹铅笔的柔软木料上,黎蓁沿着字母的痕迹,从手指勾勒笔画。
窗外一闪一闪的烟火照亮了黎蓁的眼睛,她调转笔尖,从尾部看,看见一个涂鸦的笑脸。
看到那个笑脸的同时,黎蓁脑海中记起一个挂着浅笑的少女,没忍住也勾了勾唇角。
她拿出本子,闭上眼睛,想到方才炫目的烟火。
再睁眼时,她的右手已经握紧手中的铅笔,在方才本子上那道深深的痕迹上小心地画着什么。
借着月光,垂着眼睫,小心翼翼地勾勒。
与此同时,烟攸宁的家中。
她的手指搭在木门上,胸口因为愤怒不断起伏,气得有些喘不过气。
可恨的是,再这样令人气愤的时候,烟攸宁竟发觉自己的脸颊在不断发烫。
那女人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戴着一副成熟有气质的金丝细边眼镜,藏在黑色衬衫下白皙的手臂,被西装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虽然很可耻,不过烟攸宁确实被美色蛊惑了。
令人难以忘怀的美貌,与那讨人厌的话语,烟攸宁对人的评价总是矛盾且爱恨交织,或许这就是人生,爱得不够清晰,恨得又不够彻底。
她懊恼地攒拳,锤了面前的木门。
咚的一声,震得烟攸宁手心发麻。她愤愤地甩了甩手腕,回到洗手间,将那件黑色外套放进洗衣机。
滴嘟的电流音混杂着烟花的爆炸声,在烟攸宁耳边响起。
烟攸宁将自己推到窗边,仰头,看着炫目的烟火在眼前炸开,碎成一团团火光往下坠落,像是给天空放了一场人工雨。
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雨,烟攸宁拿起被放在膝盖上的纸包,咬了一口鲜花饼。
柔软的饼皮,最外面的那一层更是格外酥脆,还带有几分温度。甜丝丝的馅入口,如烟攸宁所想的那样,的确是温暖且香甜。
“果然,太甜了。”她小声嘟囔着,眼睛盯着窗外。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着,身体却还是诚实地又咬了一口
不知不觉间,烟攸宁已经将一整个饼都吃了下去,她用纸巾擦了擦嘴,拉上窗帘,收拾好自己以后躺回床上。
黎蓁,她脑海中再次想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那张被烟火照亮的绝世容颜,清澈透明的眼泪从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滑落,像反射在海面上的星辰。
她粉色的唇微张着,喊出自己的名字。
烟攸宁。
嗓音温软,轻轻的,却像是小行星撞击在烟攸宁心上。
从没有人能将烟攸宁的名字喊得这样缱绻缠绵,像隻没完没了来扰人的小钩子,在烟攸宁心头勾着她。
浓密纤长的睫毛,眼泪往下落的时候经过右眼下的那点泪痣,一直滑到下颚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烟攸宁翻了个身,试图把黎蓁从脑海里甩出去。
她的房间连接着阳台,那件黑色外套被挂在最角落的位置,烟攸宁把自己的衣服和它隔开很远,故意留它孤零零地随风摆动。
烟攸宁看见那条黑色外套,最上方的扣子早已无影无踪,隻留下一小截线头。烟攸宁记得这个款式的纽扣被自己压在储藏室下数上第三排,左数右第四个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