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
“不要给自己标价,生命的尊严会随着定价丧失的,就像我觉得自己很糟,但也不会让他人的评价界定我。”
奥克塔维亚控制情绪的能力明显厉害的多,眼角的微红很快消失了,她甚至还能调笑:“虽然凌乱但是外在很顽固?”
萨娜却能从笑着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悲伤感,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真是无能啊,接受了对方的帮助却无力回报,何等的无能啊。
“我也不是总是围绕那些旧事打转的,实际上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它们了,总有一天我会忘了它们然后变成另一个样子吧。”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着天空的影子,水面本来是什么颜色呢,这不重要的了,因为阳光和天空的颜色已经被世人赋予了它,故而没有人在乎它本身的颜色。
“我讨厌遗忘,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单纯因为我是被遗忘的那个。人连自己都会忘记,你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忘记我的。”
为什么这样兀定?为什么这样不信任我?萨娜被染上了哀伤的情绪。
“因为我对你一无所知吗?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
“真的一无所知吗?”奥克塔维亚昂起头,下颚线紧绷,直直地盯着萨娜,用好似控诉的语气说:“我与你面对面地交谈,你可以看见我的眼睛,我与你拥抱,你能感觉到我的温度,我将蜂蜜与鲜花赠与你,这便是我的诚心,你为什么还要说你对我一无所知呢?”
谁在这里放了一把鲁特琴?谁将它拨响?又是谁在它的曲调中惆怅?
“我不知道你从何处来?往哪里去?什么时候离开?我们什么时候再聚?我们初遇在细雨绵延的石阶上,钟楼敲响的夜晚你已然把我遗忘,端着贵族的做派和我试探,而我只能饮下一口苦烈的酒,与你做戏,任由冰冷的猜忌将你我淹没。”
半阖金瞳在述说比语言更诚挚的感情,奥克塔维亚再次迷失在萨娜阳光照耀下的眼瞳里,她曾以为冰凉的雪与热烈的火是不相容的,但是这双融金般的眼瞳的确有着一个如冰雪般的主人,而比她那头鲜红的发更为艳丽的是她的灵魂,敏感而细腻的灵魂和只在冰雪中开放的西灵顿蔷薇多么相似。
“我在花廊末尾看你隐在蔷薇丛中,心中的自惭令我仓惶逃离,温暖的蜜酒能融化冰冷的心肠吗?清醇的花香能找回质朴的情操吗?我对你一无所知,可是为什么你能悄然找到那片冰冷的雪地,提醒我这里有一份被遗忘的珍宝。”
“被遗忘的珍宝?”
拨弦的手顿住,萨娜抬眸和奥克塔维亚对视,想说什么,但还是哑然了,她低头抱着鲁特琴无声滑动琴弦。
“是啊,珍宝……曾有个滑稽的小毛贼,偷到了宝箱却不敢去打开宝箱看看里面装着什么——里面也许装着稀世珍宝,也许空空如也……只要不去打开它就永远是她的宝贝,不会失去的宝贝……小贼可笑地守着宝箱,她甚至打算守一辈子,却忘记最初的目标只是发一笔小财。”
“虚伪又蠢笨的家伙,她永远无法成为理想的大盗。”萨娜长叹,用一种非常温和的目光注视奥克塔维亚:“……你想打开宝箱看看里面有什么吗?”
“不。”萨娜话语未落奥克塔维亚就给出了拒绝,她逃避萨娜的目光,然后又慌张地给出解释,咬着下唇残忍地告诉萨娜:“我不喜欢许诺,在我这里……承诺即谎言,它什么不会实现。”
“是么。”萨娜拨出一个寥落的弦音,叹息道:“……也许你说对了吧,的确什么都没有实现。”
奥克塔维亚将一隻手紧贴在胸口,她转过身去努力挺直背脊,萨娜一边拨弦一边望她的背影,这次她再没有把黎明与她搞混了。
“——那就让时间去见证,让行动去证明,让命运去选择。”
“我们自己干什么呢?”
“继续做梦,不要醒来。”
“梦?”萨娜拨出一个华丽的音调,高挑的尾音盘盘绕绕往天空去。
“对,梦。”奥克塔维亚转回来,深蓝眼瞳中隐含的阴翳几乎一扫而空,不知她究竟在那短短的一转之间看见了什么,她面带微笑,笑容娇美而肆意,她的心有慷慨,声音坚定而温柔。
“美好的蔷薇会有更加美好的花期,悲苦的灵魂也会有自己的羊肠小道。既然我注定要在此终结,我的谢幕不要晦暗深重的,它将是清爽的光风,当世人想起甘美的雨露时自然会思及我,由衷地遗憾、由衷地叹惋、由衷地欢欣,而我将世界留下最深刻的痕迹,永不消逝。”
她目光灼灼,背后几乎伸出洁白的双翼,萨娜怔怔地望着她,仿佛看见她挣脱了漆黑的锁链翱翔蓝天之上,这是何等高洁的灵魂啊。
“君之所思所愿,厚重如蜜,清美亦如是。”
慨然的心绪顺着琴弦流出,她艳羡着,怀念着,歌颂着,却不敢发出一丝向往和唐突之语。
这样就很好了,这就是便是最美好的花期,而我被选为唯一的赏花人,真是荣幸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时的一些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