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
于是仆从从新分出来的小营地里找了个白日闲着没事的女奴隶来,七手八脚地把这人清洗干净,又让人弄了身干净的麻布衣给她套上,粗粗瞧去勉强可以看,自觉事情办得漂亮了,没有性命之忧,才把人送到林的住处。
林的院子建在两个奴隶营地的交界线上,荆棘围栏里头是一隻异域风格的木屋,一股说不上是香还是臭的怪味道从院子里飘出来,一点也不好闻,隻熏得人头晕想吐,比故事里女巫熬製的魔药还要可怕。
院子里忽然响起少年自暴自弃的骂声:“艹,你一天到晚能不能正经吃顿饭,这样下去我没给你揍死也给你熏死了,你杀了我吧!”
萨娜心想这声音听着像沙克,然后听到了拳头碰肉的声音,荆棘围栏的小门被打开,眉宇间凝着冷意的林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若无其事地把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沙克丢出门外,对领人过来的仆从抱怨。
“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除了耐揍点根本没有别的优点,吃一口饭要他命似的,领他走吧,我怕哪天没忍住沾一身血。”
仆从笑僵了脸,连忙奉承道:“这些低贱的奴隶里哪有能欣赏大人手艺的人呢,我马上带走他。”
林抬了抬碗里的不明物质,笑着问:“哦,那你呢?”
站在仆从后面的萨娜看见他后背的衣裳顿时湿了一片,仆从颤抖地回答:“大人的手艺自然不用多说,但是像我这种吃惯了灰薯豆子汤的胃碰点香料什么的可是要命的,请大人饶命。”
林啧了一声,将碗里的东西一饮而尽,他抬手指萨娜,问:“约克让你带来的?”
仆从连忙回答:“是是,约克大人之前提到有什么厉害东西在猎捕邪秽的传闻,然后叫我们烧了圈养室,把里头剩下的这个金眼睛给您送来,之后我们得继续找洛卡卡大人。”
林摸了摸下巴:“那老山羊估计是撞上仇家完球了,恶有恶报……嘛,算了,你忙活吧,人我收到了。”
仆从如蒙大赦,不住道谢,拎起昏迷不醒的沙克,火烧屁股似的跑走了,看他那惊人的速度,显然也是修习过斗气的。
林打量一番立在原地没动的萨娜,神色不明地问:“肚子饿吗?”
鼻腔被怪异的味道占据,但空了不知几天的肚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萨娜瞅着他没说话,拿不准这个林标头是个什么性子。
林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喉间滚出一个笑音,他转身进屋,声音远远地飘来:“有胆就进来。”
萨娜抿唇瞧了眼空空荡荡的右袖,眼中闪过异色,把喉间一直梗着的那点气音咬碎了咽到肚子里,神色如常地走上前。
刚穿过荆棘的围栏,一些异样的香气从浓郁的怪味中钻来,细细看去,一些结果开花的小树小花小草齐整地贴着围栏排列,前面还煞有其事地插了些木牌,木牌上写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复杂字符,料想是给这些东西的名字。
萨娜瞧出这其中有几种珍贵的异国香料,但她隻知它们昂贵,有什么用、该怎么用却不甚了解,调味熏衣肯定是有的,林弄出的这股怪味大概也是从这里而来。她抬起左臂轻轻撞开虚掩的门,数不清的锅、碗映入眼中,铁的、陶的、石的,大大小小一应俱全,挂在墙上、摆在桌上、堆在墙角,让人眼花缭乱。
林将一碗一碟放在桌上,示意萨娜坐下,碗里盛着灰白色的糊状物,缀有黑色的小颗粒,看着像是胡椒碎,但散发出的怪味道和胡椒没有半毛钱关系,而碟子里的东西则正常多了,一隻散发着甜香气息的白麵包乖巧地窝在盘中央,看它那金黄的表皮,想必是用充足蜂蜜和鸡蛋烤出的上等品。
林盘腿坐在她对面,面前什么都没有,目光严肃,好像在举行一场的审判。
原料不明的怪味糊糊让人望而生畏,萨娜试着抬起左手,她手指勉强还能动,拿得起杓子。
林眯起眼,见萨娜镇定地吃下糊糊,只是开始有些僵硬,后面速度却不慢,要说她喜欢这个味道也不对,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林有些不淡定了,他自己也去舀了一碗尝,喝下去果然还是那个怪味儿,一点也没记忆中那种爽到要升天的感觉。
她搞什么鬼。
林将碗放到桌上,神色不明地问:“这么好吃吗?”
若是那个仆从,必然战战兢兢地违心恭维他的手艺,若是约克,定会立刻转移话题。
萨娜没有即刻回答,用那隻美味的白麵包把碗里剩下的怪味糊糊挂了底一并扫光,才开口对林道:“多谢招待,但是这很难吃。”
林漆黑的眉毛一紧,凝出了怒意,他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放在矮桌下的手指捻了捻,萨娜面上露出一点追忆的神色,缓缓道:“我幼时曾和父亲出海,在西巴达的港口吃过差不多的东西,一个当地豪富请我们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位大贵人。”
斯芬廷商业联合王国由大大小小的商业家族组成,家族的族长被称为贵人,其中五名家族最为富有的贵人被称为大贵人,这个头衔与公爵类似,不过因为国家体制不同,斯芬廷人的身份地位由他们的赚钱能力和财富决定,大贵人在实际意义上把握着国家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