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一滴也没有,干干净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萨娜看着那些痛苦的人,心中泛起一点微妙的快意。
祭司的脸色比刚才差了很多,拄着法杖盘腿坐回白蜥蜴上,哈根骑士让人揪出那些沾染了血雨的人,总共有十八个,拉文娜也在其中,她虽然沾了血但并不感觉痛,正满目惊惶地望着老拉文与福纳森,试图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祭司对哈根骑士解释:“被腐蚀的是直接参与者,其他的是异教徒。”
哈根骑士问:“是否执行火刑?”
祭司不耐烦地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噬刑,都砍了丢到南边的山上去,野兽会处理的。”
“大人!”老拉文不能坐视这种惨剧发生在女儿身上,他从人群中衝了出来,刚刚拒绝跪拜的男人此刻为了女儿对祭司下跪,恳求道:“以雷霆之索尔的慈悲,请求您放过那些没有参与密谋的孩子们!他们还太年轻!太幼稚!又缺乏引导!他们只是一时被光芒所迷惑,被那些游吟诗人的传说故事迷惑!又衝动又鲁莽!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塞叶斯的诡计!”
祭司垂眸看他,问:“你的孩子在其中?”
“是的。”老拉文坦荡地承认,他说:“不止是我的拉文娜,那些响应王的号召加入军队的战士们的孩子也在其中!”
祭司又问:“你的孩子也缺乏长辈的引导?”
尖锐的问题让老拉文哑口无言,他眼珠子发颤,颓然垂下脑袋,悔恨道:“是我的过错!是我太纵容她了!”他咬牙折下自己的脊梁,将脑门压下,贴在冰冷的雪地上,衝祭司跪拜,颤声道:“我请求您的慈悲……”
雪滑落在他蓬乱的满是灰尘的头髮里,眨眼就被体温融化,让他的头髮变成肮脏的一缕缕的东西。
祭司撑着下巴盯着他,姿态悠闲地近乎残忍,慢悠悠道:“你表现得像是个懦夫。”
奥修斯人最瞧不起的人从不是叛徒或者小人,而是懦夫。
老拉文抬起头,双手撑在地面,背没有直起来,打颤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死寂目光地盯着祭司。
“……按照古老的约定,我向您提出决斗,如果我胜利,所有没有参与阴谋的孩子都被免除惩罚,如果我战败,我的一切任您处置。”
骑士与侍从们精神一振,都望向祭司。
chapter7 真实
——既然我不知道该去相信谁,那还是哪个不信的好。
所有人都知道古老约定是旧神信仰中的重要部分,被视为战士的尊严,是高贵且不容冒犯的,任何一个旧神信徒都不可能拒绝它。
但是祭司却没有答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拉文,开口:“我不接受,这是毫无荣誉的战斗。”
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旧神的代表,居然拒绝了古老约定的挑战!
哈根骑士也是惊骇不已,但他作为在场地位第二高的人,不得不发话,都忘记了回避祭司的真实身份。
“最高祭司大人!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我拒绝挑战。”祭司懒懒地重复,他觑了陷入绝望中的老拉文一眼,说:“一个人犯了错不应该由另一个人承担,即使是父女。”
哈根骑士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他用力攥紧剑,沉声道:“如果被王知道这件事情……”
祭司轻蔑地笑:“王想要的,可不是只会挑战强者送死的莽夫,旧神的勇士,从不是嗜血的蠢货。”
哈根骑士举棋不定,以他的身份即不能决定审判的仪式,也不能评价王的想法,更没资格去对一名祭司解释旧神教义,他能做的实际上只有威慑,只是一把让人去看的锋利宝剑罢了。
“那……”
在即将下达命令的前一刻,他再次被人打断了。
“这可不是为挑战强者而送死的莽夫。”
祭司转头看向第二个站出来的人,一个年轻的少年?不对,是少女。
萨娜走到老拉文身边站定,因为心中紧张,导致她面部紧绷,眼神如冰。
“为拯救女儿而赌上性命的男人,你至少应该称他为父亲。”
祭司打量她罕见的金眼睛,但没看太久,语气悲悯:“光赌命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他早先能好好教导孩子,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局面。”
“一个村庄的铁匠……”萨娜暗暗吞咽下一口口水,努力让自己语言流畅,别显露怯懦,她说:“从能走路就开始握锤子,终年在铁砧边工作,哪里知道什么是光明神?又哪里知道信仰光明神是好是坏?”
祭司眼睛微眯,认真注视这些村民,他心中愚昧又无知的贱民们。
“何况——”萨娜将拳头用力攥紧以掩盖颤抖,顶着强烈的压迫感继续开口:“自王继位以来,国家战争不断……拉文叔叔不仅是伍德村的铁匠,更是杜兰斯特领领主,即哈根骑士的主人,埃里克王子的铁匠之一,他每天为应对巨大的武器需求努力工作,妻子又早逝,不可避免地疏忽了对孩子的管教……这并非、罪不可赦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祭司的话到口边又改了,只是一念之差,他将那句诛心的‘王的错’咽回肚子,并非因为慈悲,只是懒得询问早已知晓答案的话。他以手摩挲法杖,年轻的脸上扬起笑容,温和地说:“信仰光明神无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