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一)
谈凯到舅舅家时,老两口正在厨房忙活。油烟机轰轰作响,舅舅大着嗓门说:“先坐啊,还有一个菜就好了!”
谈凯忙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下,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舅,你去歇一会儿吧。”
“哎,没事……”
“最近店里忙不忙啊?”舅妈将一块已焯水的五花r0u切成片,“前面在修路,刚刚走新公路来的吧?”
“嗯,车都往新公路去了,有点堵,”他边洗手边看着砧板上剩余的食材,“准备炒回锅r0u?我来吧,今天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舅舅拗不过他,只好把锅铲交出去:“行,行,你来吧。”
炒锅烧热,倒少许油,葱姜蒜加豆瓣酱炒出红油汤汁,再放入r0u片及青椒红椒——“呲”地一下,锅里蹿起辛辣呛人的白烟。
舅舅从柜子找出半瓶白酒,拧开盖子凑到瓶口深嗅一口,砸吧着嘴叹道:“香,真香。”
又朝谈凯晃了晃酒瓶:“陪我喝点吧?”
“喝什么!”舅妈夺过瓶子,重重放到桌上,“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再喝酒,你又忘形啦?”
“我就和谈凯喝一点儿……”
“我喝不了,等会儿还得骑车回去呢,”谈凯把回锅r0u端上桌,浸满红汁的r0u片滋滋冒油,喷香扑鼻,“舅,你也别喝了,注意身t。”
舅舅这才恋恋不舍地把酒瓶放归原处。
国际形势和小辈的婚恋状况永远是饭桌上最热的话题,果不其然,舅舅从二战聊到中美关系,最后话头莫名一转,绕到了谈凯身上:“你今年也三十了,在人生大事上可要抓紧点。遇到合适的没?要不叫你舅妈给你张罗一下?”
谈凯放下筷子:“不麻烦舅妈了,前不久……认识了个很好的姑娘。”
“真的?什么时候带来见见哪?”
“下次吧,下次肯定和她一起来。”他笑着承诺。
从舅舅家出来时,已近九点。谈凯看了眼手机,一个小时前发给俞欢的微信,到现在对方也没有回复。打电话过去,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他隐隐觉得不安,匆匆赶回家里,屋中空无一人,俞欢并没有回来。他摔门冲下楼,跨上摩托车就往nv人提过的那个“海阔宾馆”去,却再次扑了空。
“早就走啦,哎哟,那一家人在楼上吵得哟,把房里的板凳都摔坏了,也不给赔。”旅馆老板娘向谈凯抱怨道。
他那颗沉重的心又往下坠了一坠。
夜渐渐深了,街旁的行人愈来愈少,他咬着牙捏紧车把,路上连闯了两个红灯,直奔俞欢家而去。夏末初秋的风迎面扑来,是微凉的,是沁人的,却一点点地带走了男人身上的温度。
然而俞欢所住的单元楼大门紧闭,谈凯没有门禁卡,按房号也全无反应。他心浮气躁,在门口一会儿蹲一会儿站地ch0u完了一支烟,终于等来一个下晚自习回家的高中生,跟在后面进了楼。
出电梯,朝左转,他抬手正要敲门,又突然放慢了动作,迟疑地握住门把往外一带——门并未关紧。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开灯,只铺了一地清凉如水的月光。
谈凯轻手轻脚走进去:“俞欢?”
主卧里传出细碎的声响。他循声而去,却在看见眼前一幕时浑身一震。
“俞欢……”他颤声唤她。
nv人跪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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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手机后si活登不上po,今天终于成功了→_→
父亲刚走的那段时间里,谈凯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父亲穿一件沾着机油的薄夹克,捧着个豁了口的大瓷碗蹲在店门口,狼吞虎咽地吃着面。他叫父亲慢点吃,对方“嗯嗯唔唔”地点头,鬓角有什么东西在yan光下一闪一闪的,走近了看才发现,那是中年人头上新生的几根白发。
他心里堵得难受,刚想说点什么,父亲突然站起身,把碗往他手中一塞:“不吃了,我得赶紧走了,你妈在叫我呢。”
说着便往外头走去。
“你去哪儿啊?”他搁下碗,匆忙追着父亲跑了出去。曾经在他心中宛如一座山似的的男人,如今微佝着背,慢悠悠地走在他前头。
可是那么奇怪,无论他跑得有多快,父亲还是离他越来越远。他放声大喊:“爸!爸!”
风灌进嘴里,刮得喉咙生疼,但父亲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跑啊,跑啊,跑到太yan落下去,街道空旷起来。父亲的身影早已不见,可他还在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跑,jg疲力竭,饥肠辘辘,不知要往哪里去,不知该在何处停下来。
终于,终于不远处出现了一扇门,他用仅存的那点儿力气扑过去,门开了——
梦境与现实交错,他扶着门框,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俞欢……”
“谈凯?”
眼前的nv人也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茫然又张皇。她看向门口的谈凯,手一松,水果刀“哐当”一下掉在了脚边。
他冲上前去,把刀踢到一边,抖瑟着抓起nv人的手——gg净净的,没有任何伤口的一双手。
她突然明白了对方如此慌乱的原因:“不是,我没有……这个袋子打不开,家里又停电了,找不到剪刀,我就——”
话没说完,男人已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得那样用力、那样紧,以至于她连呼x1都觉得困难,那些g涩的解释也就消失在他被汗水濡sh的怀抱里。
“别做傻事,没有过不去的坎……”他心跳如雷,只觉得眼眶发热,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好不好?”
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吧——拿起刀的那一瞬间——俞欢想着,要是si掉就好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
可她是如此懦弱的人啊。
背后的月光冷得透骨,面前的x膛热得惊人,于是她的灵魂被这一冷一热撕成两半——一半在地狱,一半在天堂;一半的她想说“离开我”,另一半的她却在说“带我走”。
“谈凯……”
她用力地回抱他,像要把对方嵌进身t里一样地抱着。她吻他的眼,吻到咸涩的泪;吻他的脸、吻他的唇,吻到一颗b她更不安的心。
“对不起,谈凯,”她贴着男人的唇喃喃地说,“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嘘——”他微低下头,抵住俞欢温热的前额。不愿听道歉,因为道歉听起来太像告别。
她沉默半晌,忽又自嘲一笑:“我骂邹明自私,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呢,明明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谈凯没说话,伸手拿过她脚边那个打不开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衣物,鼓鼓囊囊的,他就着月光,一点一点地解着缠绕交叉的si结。
过了几分钟,他举起袋子:“看,开了,也没有那么难解,对吧?”
俞欢怔怔地看着。
谈凯放下塑料袋,捧起nv人的脸,在朦胧光线中找寻她的双眼:“俞欢,你有你的选择,是进是退,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行,都由你作决定,别人无权g涉。
“俞欢,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但这些选择不包括伤害你自己。”
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滑入他的指缝,濡sh了宽大的手掌。她握住对方的的手,猫一般地偏头蹭着他粗糙却温暖的掌心,然后展开双臂,环紧了面前的男人。
“其实我也是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