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开这栋公寓,一定是还有事要做。”
这么看来,黄飞应该还没有告诉易杉和徐信这栋公寓大楼已经陷入鬼打墙的事,而那个劳改犯没有跑出去,也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逃不出去。
林寻问:“那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易杉:“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先来看看你,待会儿我还要回去八楼。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林寻:“什么?”
易杉皱了下眉,好像被什么疑问困扰住了:“其实在我们发现胡旭尸体之后,我和黄警官就拍了一些现场照片,但那只是粗略地检查。我以为黄警官稍后会再去地下室检查现场,或者通知所里尽快来人,将现场封锁再进行取证,但是当我这样问他时,他却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易杉描述得非常详细,林寻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语气,几乎已经在脑海中模拟出黄飞的神态和心里动线。
而这一切换做她是易杉,也会觉得不合理。
林寻没有急于将谜底告知,这件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解释得清的,她只是问:“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易杉只犹豫了一瞬,就将手机拿出来划了几下,随即递给林寻。
林寻一张张看得仔细,正如他们之前形容过的那样,胡旭的死因是出血过量,而且是缓慢的,在睡梦中死去。
胡旭的脸不仅白而且发灰发青,就像是影视剧里化了特效妆的僵尸,但他的表情很安详。
林寻看完照片,轻轻叹了口气,垂着眼睛安静了几秒。
易杉看了她一眼,问:“我还以为会吓到你。你有什么想说的?”
林寻接道:“我的确想到一些东西,也想和你交流一下。”
易杉:“好,你说说看。”
这一刻在易杉看来再正常不过,因他和“林觅”的交往大多时候也是这样的模式。他们是因为对彼此的职业产生好奇和那强烈的性吸引才走到一起,他们在上床之前会先一起吃饭,一起看个悬疑类的电影,一起讨论电影或小说里的动机和人物性格。
这些都是因为人类具有的最基本的好奇心,易杉在跟踪跟拍时会时不时发出疑问,为什么“目标人物”要这样做?这很像是“林觅”在创作时的自问自答,这个人为什么要去那里,为什么要杀人?
然而林寻在看向易杉的眼睛时,却好像瞬间回到上一个世界,她和小维、和“哥哥”许亦为的互动。他们之间的交流不仅无碍畅通,默契十足,而且没有外甥女和舅舅之间的那种辈分隔膜,没有那种神秘感和敬畏之心。
林寻:“我刚才想过,也许对这个凶手来说,杀人动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手法杀人。你有没有觉得他是个比较注重仪式感的人?”
易杉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带着点若有所思:“我也觉得这里说不通,但这个凶手的确有自己的坚持,似乎杀人过程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林寻:“假设杀死王曦和胡旭的是同一个人。说实话,我觉得管理员是第一个可以排除的。”
易杉:“的确。在自己的宿舍里杀人未免太愚蠢,而且当黄警官问他胡旭下落时,他还说胡旭在自己屋里睡觉。显然他根本不知道胡旭已经死了。”
按照行为逻辑推断,假设管理员是凶手,那么他的回答大概率会是“胡旭已经走了”“胡旭不在我那里”。反过来,假设管理员不是凶手,当他发现胡旭死在自己屋里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慌乱,这时候若再接到黄警官的消息,第一反应会是否认、撒谎,因他会担心黄警官将他视为犯罪嫌疑人。
林寻:“再说那个劳改犯,他将王曦的东西扔在楼道里,这个动作很像是为了赶时间而快速完成的。我记得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呼吸声和笑声,他好像很游刃有余,好像很自信自己不会被抓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知道电话这端是我,知道就算正面刚上我也拿他没办法,所以他在小觑我。”
易杉:“相比之下,杀死胡旭的过程就有充裕的时间,所以他选择慢慢来。我记得我们赶到地下室的时候,胡旭的尸体还是温热的,这说明他咽气不久。黄警官做过粗略推断,差不多就是早上。”
林寻比易杉更清楚胡旭的死亡时间,但她不便透露,便换了一套说辞:“我假设胡旭咽气的时候,正好是朱迪来我这里找人,我又找你们做人证的时候。表面上看,当时咱们都有不在场证据,但胡旭的血是一点一点流干的,也就是凶手动手是在半夜,这个时间所有人都有机会去犯案。”
易杉顺着林寻提供的思路思考,这里面大部分的点都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在这时提出疑问:“那么,除了朱迪之外,还有谁知道胡旭去找管理员呢?”
林寻靠近了易杉,将声音放得很轻:“其实我也怀疑过朱迪,但她的情绪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的可能性非常低。”
因为林寻的靠近,易杉下意识垂眼看向她,他嗅到了她身上的沐浴液香味,也看到她眼下微微泛出的黑眼圈。她的神态不仅认真,语气冷静,思维更是缜密,这令他有些意外。
易杉一直都知道她是聪明的,而且因为职业关系,她很喜欢动脑子,很喜欢跟自己较劲儿,他人认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为,到她这里恨不得要挖地三尺找出所有心理动机,并对这个行为做出一番解释分析。
但从昨晚到今天,易杉却从这些熟悉的特征里发现一些既熟悉又陌生,且超出普通人正常反应的东西。
难道悬疑剧编剧遇到真的命案发生,都是这样冷静镇定、随时随地分析案情吗?出于人本能的恐惧、恐慌呢,她好像一点都没有。
易杉自认在面对整件事还算稳得住,但在最初事发的时候还是会出现一些反应,比如一瞬间的空白、短暂时间的震惊和权衡。还有,因为他做私家侦探期间经历过太多变数和突发事件,他已经养成一定条件反射,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那么问题来了,林寻没有他这些因职业和生活催化出来的经验,她是怎么做到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它有些难以描述,有些莫名其妙,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靠近林寻,它就会出现。那是一种让他倍感亲切、熟悉,且会感到温暖的东西。
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若只用简单粗暴的性吸引来解释又太过单薄,好像还叠加了别的什么,令这种感觉多了一层厚重感。
那是什么呢?为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以前的“林觅”不曾给他这种感觉呢?
那时候的他们,似乎更多的就是性和投契,上床是身体碰撞,下床是头脑风暴,关系尚算融洽。一直这样保持着并不坏,但若说要再进一步,将炮友关系晋升为正式交往,甚至是谈婚论嫁,那倒也不至于,或者说始终差了一点。
易杉不自觉地走神了,直到林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问:“你在想什么,我说得不对?”
易杉这才“哦”了声,遂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开小差:“我该回八楼了,在增援来之前,黄警官还需要我们帮忙。你自己要注意安全,除了我们谁来都不要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