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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节

 

韩榆不必抬眼,就知道来人是谁:“孔兄,进来坐。”

孔华在对面坐下,低头整理袍角,以免在韩榆面前展露出自己不雅的一面。

却见韩榆突然站起身,向孔华深深作了一揖:“多谢孔兄。”

韩榆的举动着实吓了孔华一跳,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样,从矮凳上蹦起来,趔趄着后退,连连摆手:“不必不必,韩小兄弟无需言谢,你曾经帮过我,也该我回报一二。”

韩榆直起背脊,眼中含笑:“可若是没有孔兄的通风报信,这会儿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就是我了。”

时间倒回到五天前。

会试结束后,孔华闲来无事,与同窗在越京的街头闲逛。

偶然间,他撞见一个算命先生以“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坑骗无辜老人。

作为印堂发黑论的受害者,孔华当即火冒三丈,抛下同窗追了上去。

那算命先生生得矮小瘦削,又是孤身一人,孔华有把握为老人家把银子要回来。

孔华跟着算命先生,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一家酒铺。

酒铺是露天的,有一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在喝酒。

算命先生径直走向中年男人,两人边喝酒边说话。

孔华不敢靠太近

,跟对方隔着一张桌子坐下。

依稀间,他听到尖嘴猴腮男子提及“韩榆”“韩松”“厌胜”之类的字眼。

语气阴狠,又不乏兴奋和快意。

孔华顿时顾不上讨回老人家的银子了,付了酒钱拔腿就跑,问了好几位同窗,才通过沈华灿得知韩榆家的位置。

孔华摸黑赶到韩家,将他在酒铺的见闻悉数告知给韩榆。

“我生平最讨厌算命先生,那道士更不像什么好人,你一定要多加警惕,安然无恙才好。”

他不经意的善举,得到了回报。

韩榆在心底呢喃,眼角眉梢有笑意蔓延开来。

即便韩榆算无遗策,猜准了对方诡计的每一步,仍不妨碍他心底欢愉。

孔华暗觑了韩榆一眼,试探问道:“他们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耳边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韩榆肯定知道。

当然了,韩榆要是不愿意说,他也不会介意。

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有秘密,韩榆怎么做都有他的理由。

孔华的心思实在直白,直白到毫无遮掩的地步。

韩榆暗自发笑,采用了韩松的说法:“就是这样。”

孔华一脸唏嘘,又惊又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们怎么能拿陛下”

韩榆哂笑,可若是永庆帝不愿,谁也不能强求了他。

没人逼着他服用丹药,更没人逼着他夜御五女以致晕厥。

昏聩无德,说的就是他。

韩榆心底腹

诽,无奈叹道:“你我不过是小人物,倘若我事先不知情,没有提前防范,我和二哥,包括远在太平府的家人都要遭殃。”

孔华很难不认同:“由此可见,朝中情势复杂,入朝后最要紧的就是保全自身。”

韩榆点头称善,手上动作不停:“好了不谈这个,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孔兄切记,这件事谁都不能说,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孔华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韩榆不希望把他牵扯进来。

孔华叠声道:“好好好,我记下了,一定谁都不告诉。”

韩榆露出欣慰的笑容。

煮好了茶,大家各喝一杯,在花厅中交谈许久。

在场包括韩榆的十三个人,有八人通过会试,成为新鲜出炉的贡士。

韩榆会元,沈华灿第二,席乐安第八,于横和孔华两人的排名紧挨着,分别是五十四和五十五。

“今儿大家来韩家做客,韩某可得做一回东道主,不过家中无甚饭食,去酒楼可好?”

送上门的美味佳肴,自然没人会拒绝。

一行人出了门,直奔东去。

在城东和城南的交界处,是越京口碑最好的酒楼。

无论是为了庆祝榜上有名,还是安抚落榜的同窗,韩榆大手一挥,表示随便点。

同窗喜不自胜:“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家点了一整桌的菜,并美酒几壶,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中途,有人诗兴大发,尽兴赋诗一首。

这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众人争相吟

诗作对。

韩榆看了一会儿,嫌雅间里太闷,出去到走廊上透透气。

韩榆手肘支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堂里热闹的景象,冷不丁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韩榆眸光流转,正对上阮景修复杂的眼神。

只一眼,韩榆便收回目光,转身回到雅间,留给阮景修一道漠然的背影。

没有震怒,没有恨铁不成钢,好像彼此两个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至少韩榆在任何时候,随时随地脸上都会挂着笑。

譬如方才,送菜的伙计从他旁边经过,韩榆偏过头,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温和又柔软。

阮景修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阮公子,你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景修回过神,触电般的别过头,冷声道:“没看什么,走吧,进去。”

那公子哥紧忙跟上,笑脸谄媚:“忘了恭喜阮公子榜上有名。”

第四名而已,韩榆还是第一名,无比风光的会元呢。

阮景修暗暗想道,心不在焉地喝酒吃菜。

下午,阮景修等人又换了场子,去听花魁唱曲儿。

花魁有意向阮景修献媚,阮景修酒意上头,也有那么点意思。

然而就在最最紧要的关头,韩榆的声线莫名闯入他的脑海:“你是还在吃奶的一岁娃娃吗?”

阮景修霎时脸就黑了,推开要给自己喂酒的花魁,头也不回地走了。

孤身一人回到平昌侯府,管家迎上来:“二公子。”

阮景修问

:“大哥呢?”

管家答:“世子在前院的书房。”

阮景修挥退管家,直奔书房而去。

他并未让人通报,猛地推开书房的门,又狠狠摔上,踏着沉重响亮的步伐走到书桌前,两手往桌上一拍。

“大哥,我分明跟你说过,不要再用那个道士对付韩榆,你为何还是做了?”

在阮景修的质问中,阮景璋抬起头,露出一张肖似平昌侯,风流俊朗的面孔。

阮景璋面露不解,隐约带着一丝委屈:“我以为,景修你会高兴。”

“我什么时候”脑海中浮现韩榆冷漠的眼神,阮景修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我都已经叫停了,大哥为何还要自作主张?”

阮景璋绕过书桌,走到阮景修面前,嗓音低沉,带着淡淡的蛊惑意味:“景修不是一直觉得韩榆是个威胁吗?大哥替你除去他,你为何还不高兴?”

阮景修一时哑然。

他只是觉得倘若真用这种方式胜过韩榆,正应了韩榆的那句“胜之不武”。

天知道当他得知禁军奉命捉拿行厌胜之术的人,这件事牵扯到韩榆的时候,内心愤怒与忧虑交织。

“我想明白了,我并不比韩榆差,就算要赢,也该堂堂正正地赢他。”阮景修语气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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