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领证
自知之明很重要,大多数时候,人的不开心常常来源于,所求的和能求的极不匹配。
周颜不做飞h腾达的梦,她甚至并未想过,非要有一个人和她共度余生,她捧着的是余覃的执念。
如果最后没能和任何一位修成正果,周颜也不会有多少难过,反而机遇降临时,她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慌。
像一个伪造分数的求学者,收到心仪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一边悬着诚惶诚恐的心,一边舍不得真正把机会错过。
周颜总是会摇摆不定,迈出一步时,心里念头翻来覆去,几乎打成结。
回头时恍然发觉,她其实很适应裴昇直截了当的行事风格,不给她犹豫不决的时间,事情一步一步在他牵引之下,蓦然回首他们已经走出很远。
清晨的鸟鸣,是一日之中最清晰的时候。此时世界安静,人的声音还未跟着太yan升起,闭上双眼把听觉放大,能听出不同鸟鸣的区别。周颜默数耳边的啼唱,试图分清院子里停了几只鸟。
化妆箱轻轻合上,皮质碰撞的闷响横cha进来,砰地声关上无数道鸟鸣。裴昇在房间外坐着,从五斗柜上拾起手表,慢条斯理扣上,听见脚步动静,问化妆师:“弄好了吗?”
“裴总,已经好了。”
周颜睁开眼,窗外的声音融为一t,东边粉白se的云掀开一块,浅金se晨光飞出来,人声沸沸。
今天是领证的日子,天气晴好、温度适宜,晨起的早饭很合胃口。她在裴昇怀里醒来,他的手心像煨了一块炭火,按在她腰窝r0u了r0u,b0起的yjg压着小腹,起初轻微地蹭,后来摩挲出yu罢不能的意味。
裴昇翻身将她圈在身下,浓稠气息游走到她的x前,忽然接到胡柯的电话。
“怎么提前了?”裴昇撑着胳膊,床垫耸动间下了床,“你尽早派人过去。”
一道墙又一道墙,他的声音散开,周颜倚着窗台往下看,园丁正在修建矮灌木不听话的枝叶,碾碎的青草味铺天盖地,周颜却闻到烧焦的气味。
寻了一圈屋内屋外,风光正好,没有任何焦黑的灰烬,再看见裴昇反复确认时间的模样,周颜发觉焦糊味的来源,她感知到裴昇隐隐的焦急。
也许是她敏感,一通电话后,今天的正事反倒变成绊脚石。不知道究竟哪桩事务提前,但事情一定很重要,周颜没见过裴昇如此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们并肩坐在登记大厅填表格,接待的办事员正交代登记流程,一行行念下去,提到免费婚检。
周颜的笔尖在纸上一滞,深深凿出一个小圆坑,感觉自己漏电了,手指极轻地颤了两下。
“婚检是今天需要做的吗?”她用力稳着声音,仿佛看见一团火,在脆弱的白纸中间,熊熊燃烧。
“不是,这个是免费福利,你们可以随时去,也可以找自己熟悉的t检机构,不是领证的必要材料。”
周颜不敢扭头,怕裴昇看见她此时不该有的慌乱。身旁还是沙沙声,几笔拖得很长,裴昇正在最下方签名。
“写完了吗?”裴昇合上笔盖,语气如常,“该去拍照敲章了。”
他好像完全没听到办事员的话,径直往下一个步骤去,抬起手腕再度确认时间。周颜想起早晨的电话,猜测裴昇因工作事务心不在焉。
登记结婚的日子,周颜本该感到不悦,但她却偷偷松口气,庆幸因祸得福,揭过婚检这个坎。
两个心神不定的人,各有各的忧虑。闪光灯下咔嚓一声,定格他们成为合法夫妻的这天,面对镜头挤出的笑意。
照片递出去,柜台窗口机器嗡鸣,还给他们两册红se的本子。
周颜接过本子,在手中轻飘飘的,没能立即品出它的分量。她对于事情发生时的感受,总是迟钝的,像化一块冰,事后很久才t会到当时该有的cha0涌。
宣誓台上站着一对新婚夫妻,他们笑起来是新婚应有的模样。周颜看得出神,手被裴昇牵起,与一对对新婚夫妇擦肩而过,听见他们谈论今天的计划,晚饭该吃什么,夸身边的妻子美丽动人。
周颜就这样和裴昇牵着手,离开浓情蜜意的磁场。若不是手中有两本结婚证,此时的他们,和从前每一天相b,仿佛没什么变化。
“裴总,他们已经到了,您得尽快……”胡柯急急忙忙把车开过来,看见周颜手中的红本子,话说一半y生生停住。
“没关系,你们赶紧出发吧。”周颜主动松开手,把崭新的结婚证塞进背包,这是能证明今日特殊x的唯一证据。
裴昇推了推眼镜,拉起她的手又放下。
“原本时间是错开的。”裴昇头一次无奈至极,连声叹气,“我必须……”
“没关系,去吧。”周颜又催促。
他们的关系,每一次新进展,好像都和浪漫不沾边。从确认恋ai关系,到确认婚姻关系,总是匆匆谈好,稀里糊涂迈进下一个阶段。
太yan越亮,凉亭越昏沉。
看见刺眼的白云后,又看回原木茶桌,内外光线连跌几个台阶,像关了一盏强灯,视网膜残留橙se的肿胀感.
亚麻搓成的纱幔,一角牵着风跑。裴昇坐在凉亭一角,身后是一条澄澈的人工泉,往石头围城的浅口水池里淌,几尾红se锦鲤正在乞食。
从正午到傍晚,不确定对方的行程何时结束,裴昇便一直坐着等,时间流淌的速度变得具象,是锦鲤沿着石墙一圈圈回环。
他抓了一把鱼食,随手往前撒,水声哗啦响,鲤鱼争先恐后跃起,道路尽头门闩一松,十余名正装男nv走进来,朝纱幔围住的凉亭漫步。
“昇哥,客人们来了。”骆珲遥遥喊他,声音绕着水波动荡。
裴昇拍拍手起身,看见纱幔前聚起的人影,掀开一道遮yan帘,快步迎出去。
“感谢赏光。”裴昇十足诚意,一一与人握手,将一行人请进凉亭。
回头又交代骆珲,“让人上一盏花茶、一盏熟普,冷的。”
凉亭内响起交谈声,鱼食落在水面,噼里啪啦,如一阵断续的雨。
骆珲感叹,“昇哥,你也太用心了,这种事情让胡柯来签字都行。你要投资,对方怎么可能不同意。”
临近中午,骆珲突然接到裴昇的电话,托他想办法在城东附近三公里范围内,订一处幽静开阔的地方,做多人会谈场所,大概容纳二十余人。
事发突然,附近可选的酒店会议室,能入裴昇眼的,几乎都已经订完。幸好骆珲正捣鼓度假村生意,新建的避暑山庄还未正式营业,但设备齐全陈设完好,恰能符合“幽静开阔”的要求。
裴昇十分重视,嘱咐骆珲务必安排一辆考斯特去接,从会展中心把人送到避暑山庄,一行十六人,傍晚时分抵达。
“还是自己来b较放心。”裴昇摘下眼镜,仔细擦亮镜片,确认两块玻璃一尘不染,阔步往里去。
纱幔掀起,见裴昇进来,坐着的人陆续起身,耳边热闹一阵,声音飞不过垂帘,亭外锦鲤仍在树荫下恣意。
“林教授,辛苦您和您的团队跑着一趟。”
裴昇与领头的握手,对方斯斯文文,面容谦和,“裴总客气了,我们要谢谢您才是。团队成员有些私事,因此两个城市行程对换,江城这边提前了三天,没想到您还专程ch0u出时间过来。”
“应该的。”裴昇淡淡一笑,伸手请对方坐下。
茶水送上来,盛在檀木托盘里,透明玻璃壶载满茶se,映着桌角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