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后悔
周颜目光落在骆珲脸上,无声回环,想看清他眼中装的究竟什么意思。
有一瞬间,周颜怀疑骆珲已经洞穿一切,她和叶鸣宇的关系,甚至叶鸣宇约见她的真实目的——关心她的四厘米伤口。
她舌尖抵住上颚,先是挤出一个无谓的笑,轻声道:“大学同学,刚留学回来,接风。”
新换的温水搁上来,雾气sh润,像一块轻纱撑开的屏风,叶鸣宇的眼睛在那时闪了一闪,面se黯淡笑而不语。
他们大约四五年没说话,周颜单方面的。她要奔向下一份感情,哪怕初心不纯粹,不联系前任是基本修养。
只是叶鸣宇请求她,至少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周颜对昔日ai人心软,退让的程度也只能到这儿,彼此做手机里不再言语的好友。
叶鸣宇不清楚她的情感状况,只猜测也许她早已不是单身。如今周颜想隐瞒过去,叶鸣宇愿意配合。
准备好的问候,不再方便说出口。叶鸣宇转而与她聊学业,聊周颜感兴趣的纪录片大师,交谈内容会产生自然隔阂,骆珲听着听着开始伸懒腰,饱餐后的困倦感压下来,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滑动。
话题从中国水乡转到非洲草原时,骆珲忽然坐直身子,低骂一声“c”。
侃侃而谈的餐桌上,终于有骆珲一席之地。周颜停下碗筷,诧异看他。手机蓝光映在他脸上,骆珲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发觉周颜投s的目光后,飞快按了熄屏。
裴昇把他拉黑了,就在前一秒,发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话太多。”
再往上,密密麻麻是骆珲的消息,绘声绘se描述周颜与叶鸣宇这顿饭,在周颜与叶鸣宇坐下之前,骆珲已经开始通风报信。
“嫂子和她的初恋见面了哦。”
“我抢到嫂子旁边坐下了。”
“嫂子说他只是大学同学。”
“他们现在聊的东西我实在听不懂了,要不要录下来?”
“昇哥你怎么不理我?”
无人应答持续一顿饭的时间,裴昇的怒气似乎来源于骆珲连续不断地消息,而非消息的实质内容,屏幕赫然蹦出一枚红se感叹号。
过了几分钟,平息的聊天框再次滚动,裴昇把骆珲解除黑名单。
“送她回去,她出门没坐车。”
骆珲看得眉头直跳,被迫为周颜鞍前马后,叹口气站起来说:“嫂子,吃完了吗?我送你回去。”
看模样,周颜今天不上他的车,他坚决不会走。
吃净的餐盘留着薄薄的油膜,周颜和叶鸣宇的闲聊还未进入尾声,但骆珲已经有些不耐烦,手转着烟盒想ch0u,拿出一根又塞回去。
“好吧,麻烦你了。”周颜收起手包。
叶鸣宇应声站起来,桌台一碗即将见底的甜汤,盛着晚灯悠悠地晃。他跟着送到马路边,一路无话,只是斜斜的影子相随。
离开时又望了叶鸣宇一眼,周颜声音很轻,像再一次告别的前奏,“不用再送了,回去吧。”
梧桐树影下的夜晚,折叠成五年前摩肩接踵的机场,他被人cha0推着走,逆流回望围栏外的周颜,跟她喊的是:“不要再送了,回去吧。”
岁月流转回如今疏离的他们,周颜拉开红se跑车的车门,离曾经的他们越来越远。
“周颜。”叶鸣宇忍不住喊她,再走近一步,将她抱入怀里,“很高兴再见到你。”
她的温暖在怀里停留一秒,终于还是离开了。
返程的路走走停停,骆珲换档的手快生出茧子,盯着一望无际的红se尾灯,yu言又止。
“听说订婚了,恭喜。”
“谢谢。”周颜还是那副老样子,嘴里蹦不出多余的字。
骆珲按着方向盘,低头笑笑,挂档往前去,“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和昇哥走这么远。”
“我也没想到。”周颜捏紧手包,0se小羊皮料皱起波纹,起伏不平如她的心境。
分别时叶鸣宇突然的一抱,周颜觉得她已经说不清了,骆珲无论说什么,都像审问她。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嫂子。”骆珲浅踩油门,跑车发出低吼的嗡鸣,“昇哥这人你知道,他看重结果,底线之上的事,包容x很强。”
话留在周颜的耳朵里,她不明白骆珲在暗示什么,g脆不再细想。
洗了一场热水澡,蒸掉心头焦虑的石头,周颜掀开羽绒被躺进去,接到裴昇的视频通话。
他坐在桌前,衬衫没有领带,画面从他的喉结往上,到眼镜截止。
手机被他俯视着,连带接通视频的周颜,也被他居高临下俯视着。
“今天出去玩了?”裴昇的声音有几分失真,通话中的电流声沙沙响,听得十分催眠。
“嗯,见了一个……同学,也碰见了骆珲。”周颜伏在枕头上,半张脸露给镜头,洗过的五官清润动人。
她知道自己不用详细交代,骆珲必定事无巨细地说了。
“你那里很晚了。”裴昇松开领口两颗扣子,懒懒往椅背陷,目光幽深,“这样看不清全部的你,手机拿远一些。”
周颜从被窝钻出来,拧亮床头暖融融的夜灯,身子趴在h光下,像兑了蜂蜜的鲜n。
她把手机架好,放在床头柜,正框住她的上半身。
复躺下看他,裴昇身后的窗里余晖消散,他的脸上没有落光,因此暗沉一片。
“睡吧,就这样睡。”他低声哄,声音飘远,“等你睡着,我会挂断电话。”
周颜真的困了,闷哼一声闭上眼,半张脸埋进枕头,乖巧得像个假娃娃。
迷迷糊糊的时候,也许是梦里,她听见裴昇低喃,“真是有点后悔了。”
周颜费力睁开眼,除了夜灯,一切都是暗的。
夜阑人静的时刻,窗外的天和眼前的手机,早早和她一样陷入沉眠。
窗帘轻轻飞起一个角,周颜翻身,把那句话当做她的幻觉,随风带走。
和陈懿吃完最后一顿午饭,暑假真正来了。
风卷着温吞的热浪,yan光穿进玻璃,像拧亮一盏难以躲避的灯,照在周颜双手上。
她被烤得发烫,把手缩进窗框y影。
桌上四个nv孩,三个聊着暑期实习的话题。她们口中的地点分布遥远,天南海北地跑,因此抱怨舟车劳顿,抱怨选错了最辛苦的专业,最后抱怨尽管如此,可能仍落不到转正名额。
“颜颜,你暑假不实习吗?”
旁人问是无心,周颜心里磕绊,塌了一块儿下去,摇摇头答:“不实习了,家里有事。”
能抱怨是幸福,周颜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翻开朋友圈,几个同门上了新作品,本科同学跟着电视台跑大西北,字里行间都在喊累。可周颜反复看,把他们的作品、文字、表情咂0再咀嚼,品出来的是炫耀。
与此同时,周颜在家里选婚宴的菜式,场地装饰的颜se。她的课本里密密麻麻,是光影和叙事,落到生活实处的,是啰啰嗦嗦的油盐酱醋。
他们在他们理想主义的路上,周颜背道而驰,除了陈懿竟无人可说,她不想把婚事说得人尽皆知,在同龄人中显得太突兀。
且没有人能真正帮她,助手很多,给的意见不胜枚举,每一条最终还须周颜点头或摇头,实际上徒增人员管理的工作量。
裴昇在莫斯科忙碌,他不仅是二人之间的经济支柱,他肩上担着万余人的饭碗,缺席婚礼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