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
然后,吉霄就看见方知雨小心掩藏的东西从置物架上滚落到自己脚边,连带着枕巾。
见到这一幕,方知雨明显慌了神。不等她动作,吉霄先眼疾手快蹲下捡起旧罐子,看上面的字——
“祁门红茶?”
吉时
看着盒子间里最能寄托念想的宝物落地, 又看着它被吉霄捡起来,像对待玩具般放在手里琢磨,还试图打开, 方知雨心都提到嗓子眼:“别动那个!”
“为什么?”吉霄一边问一边用力揭盖子, “我还没喝过你亲手泡的茶呢,正好解酒。”
方知雨摁止吉霄的手:“这里面装的不是茶!”
吉霄这才停手,掂掂茶罐:“我就说嘛, 哪有茶这么沉的,”说着问方知雨,“里面装的什么?”
“……遗物。”
吉霄惊得愣了两秒,又问了一遍,确定自己没听错, 顿觉手中的旧茶罐变得比铅块还沉。
想到什么, 她小心翼翼:“该不会是骨灰?方阿姨的?”
“是骨灰, 但不是我妈的,是以前养的猫的。”
那还好一点, 吉霄暗想。刚把茶罐供回原位,就听方知雨继续:
“我妈的遗体捐献了, 我隻留了她一把头髮。也放在里面。”
这下轮到吉霄腿软, 连忙双手合十满怀歉意地跪下:
“对不起阿姨!刚才我不是故意的……还有小猫,对不起!”
方知雨在旁看着, 补充:“还有老师。”
虽然不明白老师指的是谁,吉霄仍然把头垂低:
“对不起老师!”
现在总算知道今天不行、以及不能发出声音的原因了。别说是声音, 即使隔着枕巾,刚才跟方知雨在茶罐前旁若无人地亲密也让吉霄觉得很失礼。总觉得此刻罐子里的长辈和宠物都冒出来, 站在那围着她看,一脸谴责。
她在懊恼, 一旁的人却笑了。
方知雨总是这样,在该沉重的时候笑出来。吉霄这才睁开眼睛:
“别笑了。”
……
因为这个插曲提前关了灯。躺下来仍有忌惮,总觉得今晚做什么都唐突。
可是空间太小,距离太近,方知雨就在咫尺,对她而言完全就是诱惑。干脆在床铺上划出三八线,不许女人超过。
方知雨显然误会了,问她:“你是不是觉得碰到遗物不吉利?”
她岂止是碰到,而是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撞地上了。第一次登门就得罪家长,还是以这么彻底的方式。
方知雨听完大笑。“我妈才没那么小气。”
这句说完,女人就越过她刚划出的界限,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告诉她:
“别担心,我妈会很喜欢你的……我确定。”
想起方丽春,吉霄百感交集。方知雨却以为她还在在意茶罐的事,跟她打包票说不仅是妈妈,小猫不会怪她,老师也不会。
吉霄的心中温热,嘴上还是说,这哪能知道?方知雨认真地回答她,当然知道。随后搬出她的迷信来,说从年初她们有交汇开始,她的运气就转好了。赶得上突然来的地铁,在餐厅吃便餐还能中奖,石头剪子布一向都输的,现在却能赢。这些年来第一次这样。
“所以你一定是我的贵人,她们当然不会怪你,”方知雨煞有其事,“而且之前我们去杭州,不是还拿到了老师写给我的卡片吗?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
吉霄这才对上号,对当时方知雨为什么大哭有了更深的了悟。
心疼地握紧女人的手,问她老师说了什么?方知雨回答她:
“她说,有好事发生时,不要否认它。”
吉霄心间感慨:“所以现在,你觉得好事发生了?”
“那当然!”方知雨在黑暗里跟她十指紧扣,“之前我有个习惯,遇到不开心的事总会把它记在日程本里。我还给这个系列的碎碎念取了名字呢,叫‘八十一丧’。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凑齐。”
吉霄终于笑开:“凑齐了要做什么?”
方知雨沉默片刻才答:“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最近,就算我想写,也写不出来。总感觉做什么都是开心更多,连汪润都说我现在行好运、撞吉时。”
汪润就是方知雨上次去杭州见的那位老同学。吉霄记得。印象深刻,因为亲眼看到她们依依惜别。当时她坐在车里,五味杂陈,想方知雨,明明我也是你同学,而且我更早认识你——
在你还叫另一个名字的时候。
赢下石头剪子布,就会转运吗?吉霄不觉得。毕竟无论是什么游戏,她都是常胜将军,但在老工业区苟活时,无论赢多少次猜拳,黑洞都望不到尽头。
可即便如此,她仍有觉得自己行好运的时候,比如礼拜六,去别人家做客。当时还叫“时知雨”的小鬼要她帮忙辅导数学题,之后教她弹钢琴。
然后某一次,玩得太入迷,下起雨来都没发现。等她们回过神,雨已经太大。
方丽春就是那时突然提前到家。她不仅人到,还给女儿带回一个惊喜:买了肯德基。
她的早归让吉霄很忐忑。因为关于这位妈妈,时知雨时常抱怨——
时知雨说她家附近的流浪猫狗很可爱,她常买火腿肠喂它们,还给每隻都起了名字。想捡回家养,但冷血的妈妈不同意,说会影响她学习,真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