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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逢

 

当然那冷血畜生并不会回答他,于是他把目光转向另一个。

“我不会自己动手的,我知道后果。”拉克金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的宿主。他亲眼见到所有企图直接对柏拉吉尔施予物理侵害的对象都死于非命,他自己能活到今天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体已成为鬼王的殿堂,也因他足够聪明一直灵巧地游走在禁忌边缘。

“如果你们想看他死,我们可以再等一会儿……”

这时平地一阵巨响把他的后半句话震没了,拉克金花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刚才震耳欲聋的响声并不是凭空而降的雷鸣,它来自四面八方的虚空,仿佛无数垂死的尖叫。单是听到就令人骨隙生寒,拉克金被震得脑仁都痛,恍惚间他意识到那声音并非无序的杂响,混乱的声波汇聚起来形成了勉强能让人识别的语句。

“它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可不是为了等一具死尸。”

好不容易听明白了这句,拉克金立刻望向正朝自己举起尾巴的毒蛇,然而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他已经被周遭硫磺浓度过高的气息压迫地话都说不出来。

那你们要我怎么办?他恼火地暗忖。仿佛是为了回答他脑中的问题,那空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别让他死了。”吼完这一句,一切恢复到万籁俱寂,连风拂过沙子的轻响都侧耳可闻。空气中什么臭味都散尽了,只剩下干燥的漠风。

拉克金委顿在地喘了老半天,耳鸣未止头痛依旧,逻辑思维却总算归了位。为什么魔鬼不趁此大好机会直接把圣骑弄死?他一时没想通。

既然宿主提出了要求,身为一个卑微的凡人又岂能违背。然而如果要物理上接触圣骑,别西卜这期间就绝不乐意上他的身,钦察人只能自力更生按照自主意愿行事。

可恨那一身重甲的骑士沉得根本拖不动,于是他脑门一拍决定把龙虾脱了壳再搬。这于他倒不难,扈从的日常就是帮骑士老爷脱卸甲。他埋头苦干,一层一层地剥,那两只魔物就在原地一眼不霎地盯着,场景颇有些滑稽。

摸又摸不到,杀也不愿杀,干看又不解馋,他一边腹诽一边脑中飞转开始琢磨出了味儿——肉体的躯壳对恶魔没有意义,堕落的灵魂才会下地狱。而圣骑死后灵魂直接上天堂,在这里弄死了对恶魔而言四舍五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算是看似无所不能的魔鬼也有力有不逮的场合呢,还眼巴巴跟边上守了那么久,看了感觉真可怜。

拉克金不知道魔鬼们能不能读到他此刻的心声,不过他这时已不很害怕。因为如果别西卜想狩猎这个圣骑的灵魂,那么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当它的宿主。他足够聪明又足够有耐心,而且就在猎物近侧倍受信任,最主要的是他似乎对无往不利的圣骑士魅力完全免疫。沙库拉的死让他永远对情爱之事寒了心,也从此恨上了柏拉吉尔。尽管拉克金自己也清楚用这个理由去恨柏拉吉尔对后者不够公道,可在眼前正在垂死的骑士身上存在太多令他嫉妒到出血的东西,而嫉妒是憎恨最耐用的燃料。

骑士的腿甲跟女人的长袜一样没有胯部只用皮制袜带连在腰带上,人站着时脱起来还没觉着别扭,给躺着的骑士脱腿甲说不出的怪异。耳边响尾蛇的尾铃一直在沙沙作响,拉克金的余光里看到那蛇盯着自己动作的同时,口中信子一直进进出出舔个不停。

他突然想到基督在旷野上也一再受到魔鬼的诱惑,神圣为什么会吸引魔鬼?到底是谁在嘲笑神明?

好不容易把圣骑最外层的一身甲都脱了下来,到了锁甲部分拉克金又犯了难。那支古怪的矛从胸甲和腹甲的缝隙间插入力贯底下的锁甲,连同贴身的棉衣一起钉在了骑士的血肉里。伤口这样险恶看得拉克金也不免啧了两下,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造化。他用块布包住矛身,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一拔终于把那骇人的凶器硬生生从伤者肋下取了出来,失去堵塞的伤口随即涌出大量已经发黑的血液。

他简单给柏拉吉尔作了包扎,然后拾起那支血淋淋的矛头把它裹上帕子放进了背包里。这要是真货,可值老鼻子钱了。

“好像又长了一截子。”给柏拉吉尔简单擦拭血污时,拉克金注意到骑士脸上那块被称作圣痕的泪滴型胎记再度产生了变化,它比他初见柏拉吉尔时已经长了至少两英寸,要是按这趋势再长下去,恐怕这道奇怪的印记会垂直贯穿他的半张脸了。

这时拉克金压在骑士脸颊上的手指感到面皮底下一阵蠕动,他还在纳闷,只见那道细长胎记猛然裂开变成一副眼睑,从垂直的裂缝里你推我搡鼓出三只竖瞳鬼眼。这一记把他吓得着实不轻,他一把把伤者推落在地,然后灵魂还没归窍就听空中突然又响起雷鸣般的笑声。很快钦察人就意识到自己是受到了魔鬼的愚弄把幻觉当了真。他恼羞起来朝着地上人事不知的骑士踢了一脚。

“你说你要是死了该多好呢?皆大欢喜,包括你自己!”他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帝国境内·贝济耶-

军团到达欧泊山谷后已在溪谷边扎营数日,官军很快发现当地农民叛军武器非常简陋,连像样的弓箭都没有,故而根本不敢在开阔地带正面接战。叛乱的民众像野人一样躲进了埃斯皮尼的茂密山林里,时不时进行小股队伍的游击作战。他们频繁骚扰那些驻扎比较靠边缘的军队营帐,比起杀死士兵更热衷于偷窃辎重补给。

这样的无赖打法让战阵经验仅限于常规战纸上谈兵的西里尔倍感头痛,他带来的军队配备短弩可以在森林里作战。但叛军就像胆小的兔子,一扑上去打,他们就一哄而散消失在林间。官军只能步步为营朝着主峰方向推进,意图把叛军全数赶出峡谷森林赶到更高海拔的山上去。

“如果把叛军赶上山峰,另一面是悬崖峭壁,他们就没有退路无处可逃了。”西里尔敲着沙盘简单跟几个高级军官说了下打法。

“把他们赶上山之后呢?”有人问。

“把山烧了就行,火会一路往上蹿。”不知哪个自作聪明地接了茬。

西里尔像看白痴一样瞪视着那个哗众取宠的军官直到把他瞪得低下脑袋去。

“然后我们就在山下扎营,如果叛军真的如侦察线报的那样有上万人,且包括大量老弱妇孺,那么他们是无法在山上靠吃树皮活下去的,饿死之前他们会选择投降。”

本地军官立刻表达不满:“那还不如直接放火烧山呢。俘虏乱民非常耽误收尾时间,事后还得专门安排许多人手去处死他们。”

“如果他们肯忏悔,认罪态度良好,或许你们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把他们都吊死了。”西里尔坐下来敲着马鞭对那些本地乡绅贵族说,“就我所知现在贝济耶有很多田地都已经没有足够的农民去种变成了荒田不是么?还是你们这些好先生肯亲力亲为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庄稼?”

这番调侃让那些杀气腾腾的本地人顿时气焰大削。

这时一个士兵气喘吁吁跑进大帐急报道:“三小队在巡林时遭遇了埋伏,人员折损过半,据幸存者说偷袭的叛军都骑着马。”

这消息把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两天跟叛军的几次零星接触几乎没有出现伤亡问题。农民叛军的武器大多只是镐头镰刀之类的农具,而且全部是徒步作战压根儿不存在骑兵。如果真的在叛军里出现了骑兵,那要么是有贵族也跟着造了反,要么就是有职业军人也参与了叛军。不论是哪种情况,骑兵绝对算得上是叛军的精英部队。

西里尔大步流星赶到医护营,逃出生天的伤员正在接受截肢治疗。锯子截骨头的声音和伤员哭天抢地的惨叫让那些本来紧随其后的本地军官都望而却步。西里尔的监护人以前干的就是雇佣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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