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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 第22节

 

宋也?川默默登车,坐在了温昭明对面。

静慈寺坐落于京城以?北的扶风山上,昔年武帝开国时曾登临此?山,命朝臣们作赋。因为?静慈寺香火很盛,许多簪缨望族都?会在此?敬香。

温昭明在静慈寺中供奉着一盏海灯,既是祈求风调雨顺,也?是祈福大?梁国运昌盛。

她笑盈盈地问?他:“你要不要随我?一起拜拜?”

宋也?川缓缓摇头:“殿下,也?川不信神佛。”

一进?寺庙,便有住持亲自接待,温昭明见自己难以?抽身,便对宋也?川说:“你先自己逛逛,我?添过?灯之后来找你。”

“是。”

宋也?川其实很害怕去人多的地方。这种恐惧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喜欢独处的感觉。没人会好奇他的身份,没有人会打量他脸上的刺字,更不会有人高谈阔论,一次又一次撕开他本就?不曾痊愈的伤口。

但温昭明不肯止步于此?,她将他平静的生活撕开一道裂缝,要把他从中拉扯出来。

他一路心不在焉,绕过?大?雄宝殿时看到院落中设有一处清池,池中饲养着几尾红鱼。再往山上走,清风徐徐,空气?清馥。

宋也?川对于京城的寺庙并不熟悉,入朝为?官之后便鲜少有四处游玩的机会。想起寺庙,宋也?川总会响起湿淋淋的春雨,还有报恩寺中的淡淡土腥。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读书声。

京城中的寺庙也?是有学?堂的,他缓缓向读书声走去,只?见一座草庐,庐中坐着十几个?学?生。看模样也?不过?七八岁,诵读的文章是《荀子》一书的首篇《劝学?》。

一青年正站在学?生中间教他们读书。

“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全也?。”

宋也?川站在旁边听他讲了一会,等到近午时,学?堂散课,那位书生专门向宋也?川拱手:“兄台在此?驻足良久,不知有何见教?”

宋也?川回礼:“并非在下有意冒犯,只?是昔年我?也?曾于寺院中讲学?授课,一时间触动情肠罢了。”

那个?青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在下池濯,敢问?兄台姓名。”

春风吹动宋也?川的衣角,他平声道:“我?愿与池兄相交,本该自报家门。只?是有难言之隐,又不愿欺瞒兄台,只?好三缄其口。”宋也?川目光清澈,行为?坦荡,那池濯并非是小肚鸡肠的人,立刻拱手:“自是无妨,濯便以?公子相称。”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前?走是池濯借居寺中的住处,请公子一同饮茶如何?”

宋也?川颔首,跟随于池濯身后缓缓向山上走去。

“我?打算参加今年秋日的恩科,故而提前?入京学?习。驿站价贵,静慈寺可借我?一间草庐暂住,只?要我?每日抽出半日时间讲学?即可。”池濯笑容坦然,“不过?我?也?不算博学?多才,也?只?能讲些粗浅文章罢了。”

宋也?川温和说:“池兄授课春风化雨。琉璃厂中的杏林馆经常会售卖一些开蒙所用的书籍,都?是些旧书,价格很是便宜,池兄若感兴趣,可以?去瞧瞧。”

“好。”池濯点头,“公子提到琉璃厂,可是也?有入仕的打算?”

宋也?川轻轻摇头:“云烟过?眼,在下无此?心。”

“可惜了,”那青年笑说,“见兄台气?度高华,还以?为?兄台有入仕之心。”

他们二人又聊了许久,茶水添过?两回,隔着草庐的轩窗,宋也?川看见一个?女子正立于不远处。他下意识想站起身,温昭明却在此?刻侧过?脸,显然她早已发现二人在此?处闲聊。

温昭明笑着对他摆手,示意他继续。

池濯顺着宋也?川的目光看去,眼睛微微一亮:“这位是……”

宋也?川轻声说:“是我?朋友。”说罢竟觉得有些心虚。

“如此?美貌佳人,兄台可要好好把握。”池濯和宋也?川同岁,二人相谈甚欢,他也?不再拘束,“若我?日后能娶如此?美貌的娘子,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虽然温昭明示意他继续聊天,可自看到她那一刻起,宋也?川便魂不守舍起来,又过?了片刻,他便起身请辞。

池濯有几分不舍:“兄台若是有空,可以?常来坐坐。”

“好。”宋也?川轻轻点头。

走出这间草庐,宋也?川看向立于树下的温昭明。她正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阳光从树叶的裂隙间流淌下来。金灿灿的阳光抖落在她金线绣成的衣摆上,她像是周身都?披着阳光一般。

“殿下。”宋也?川轻声叫她。

“你的朋友?”温昭明问?。

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过?是恰好碰到,谈不上朋友。”

二人一同向山下走去,宋也?川始终落后温昭明半个?身子。温昭明的声音缓缓地飘来:“我?给你公主府的令牌,可不仅仅是让你去琉璃厂买书买纸的。你既然与他相谈甚欢,自然可以?来寺中见他,我?不会多问?。”

公主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宋也?川看向她纤细窈窕的背影,片刻后轻垂眼帘。

他缓缓问?:“殿下不怕我?与旁人攀附关系么?”

温昭明停步,回眸:“你会吗?”

她风姿绰约,宛若天人。宋也?川低声说:“不会。”

“我?信你,所以?不会疑你。”温昭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但我?的信任只?会有一次。希望你好好珍惜。”

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到静慈寺外时,冬禧走上前?行了一礼,神色有些匆忙:“殿下,怡嫔娘娘病重,只?怕是不好了。”

怡嫔是五皇子温珩的生母,多年来辗转病榻,喝了流水一般的药却总也?不好。想到那一日文华殿偏殿中和孟宴礼讨论商君变法?的少年,温昭明只?觉得内心微微一突。

庄王与楚王都?是明帝膝下最?锋芒毕露的皇子,温珩年岁尚小,生母又不得宠,平日里在宫中没有什么关注,温昭明怜惜他,忍不住想去宫中看看。

“我?要入宫一趟。”

只?有一辆马车,温昭明还没开口,宋也?川便拱手道:“殿下乘车便是,也?川可以?骑马。”

温昭明有些犹豫:“你右手无法?借力,如何骑马呢?”

霍逐风已经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殿下小瞧宋先生了,宋先生的马术只?怕比属下还要好呢。”

玄色的骏马不安地刨动着马蹄,宋也?川指骨分明的手指摸过?它的鬃毛,竟让它逐渐安静下来。他将马缰缠绕于左手掌腕间,纵身上马,宛若行云流水。

温昭明扶着侍女的手登上了马车,宋也?川纵马走到温昭明的车前?。

阳光如金,他浓睫低垂,语气?温和:“殿下当心些。”

“好。”

春和宫里缠绵着很浓烈的药味。两排侍女肃手立在滴水檐下, 虽没有高谈阔论,却也窃窃私语着小声?攀谈。

温昭明走进春和宫的时候,只觉得这?里是一个?春风都吹不进来的地方。

随着女主人生命的流逝, 院子里种的海棠花迟迟不开?,哪怕如今早已春深如海,两株海棠也不过是病怏怏地打着花苞。

宫女们看见?温昭明时,终于停了攀谈, 一同给她行礼。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屋子里那个?女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除了年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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