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
“你说完了?”
上官藜掀起眼皮看了北叹霜一眼,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北叹霜感觉上官藜是在衝她翻白眼。
每次只要看见上官藜倒霉,北叹霜就觉得浑身舒爽,因此她下意识就想再嘲讽上官藜几句。
不料上官藜却率先开口了。
她一句话就仿佛给北叹霜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北叹霜霎时间就失去调笑的心情了,最后一丝笑意僵在嘴角,随即忍不住直皱眉头。
上官藜说:“万妖谷的结界支撑不住了。”
……
北叹霜离开时带上了房门,带起一阵微风,拂起上官藜耳边的几缕碎发。
房中寂静,再无人声,上官藜直到此时才敢任由哀伤痛楚的情绪在眼底蔓延开来,席卷至内心深处,最终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
北叹霜在她这里说了那么多话,她耳边却始终飘荡着这唯一一句话语,语声久久不散。
王瑾玲不爱她。
夜幕降临时, 万灵峰明月高悬,群星闪烁,将黑沉沉的夜空装点得熠熠生辉。
傍晚时分下过一场薄雾,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水汽, 有点闷热潮湿, 闷得人心里发慌。
王瑾玲听说上官藜醒来以后, 便是这样慌着一颗心赶到了这里, 一眼望见在美如画卷般的夜空映衬之下, 前方空地有一个飘逸灵动的红色身影,正在寂寥夜色中舞剑。
上官藜所学剑招颇杂,出剑极其随意, 那些出自不同剑谱的剑招经过她融会贯通后, 在由她打乱顺序使出来, 每招之间居然比原先更加顺畅如意,再加上她有时会随意删改部分剑招走势,每一个抑扬顿挫都转折得恰到好处,兼具美观和效用,更显得她身姿飘逸, 气度不凡。
王瑾玲此时的心情有一点点低落,所以她只是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一边瞄着上官藜在月光下舞剑, 一边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瞄着瞄着, 王瑾玲不由自主竟被上官藜卓越的风姿吸引了过去, 渐渐地有些忘记了那些沉重的心事,转而一心一意欣赏起了上官藜的这套剑法连招。
因为上官藜舞剑的姿态真乃仙人之姿, 既率性而为,又暗合章法, 平静时如静谧深海,宽大广博包容一切惊涛骇浪,迅猛时又如高山瀑布,热烈湍急衝破全部束缚桎梏。
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剑风笼罩之下,不留一寸破绽,当真称得上一把剑使得水泼不进,密不透风。
白天上官藜那一身耀目的红衣会让人联想到早晨初生的太阳,火焰般燃烧着,带着炽热的锋芒,而夜晚光亮褪去之时,上官藜的一身红衣妖冶魅惑,鬼魅般轻盈灵动,染着暗夜的点点微光,与夜色融为一体。
王瑾玲对剑法的理解很有限,不过就连她这样的三脚猫也能体悟到,上官藜对剑法的理解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她的身形早已与剑融为一体了。
想到这里,王瑾玲不禁又回想起那日她刺中苏岑柔的那一剑。
彼时上官藜昏迷过去,手臂没力气,她握着上官藜的手,完全是凭借本能刺出的那一剑。
那一剑便是自在如意的一剑,全凭心意,不受剑法的约束,想怎么刺便怎么刺了。
王瑾玲咬着下唇闷闷地想,若是她刺出的每一剑都能达到那样的水准,就好了。
长夜漫漫,空寂的山巅与清冷的明月无一不使人黯然神伤。
王瑾玲不免沉浸在自己的伤怀中,一时难以自拔,因此她没有看见,前方飘然舞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眼眸流转间已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你来了?”
隔着一层微湿的薄雾,上官藜好似此时才发觉她的存在,声音仿佛从天边遥遥传来,微微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声调却不过分上扬,反而显得心情平静。
王瑾玲这才下意识抬起头,重新望向上官藜方才舞剑的方位。
美艳不可方物的红衣女子勾起唇角朝她一笑,慢慢向她走来,步步生莲,每一步都如同踏足在云端。夜色昏昧,衬得她越发明艳美丽,她自云端款款而来,宛若仙人坠入凡尘,卷携着天上的清风明月与暗夜星河,降落在王瑾玲面前。
王瑾玲都看愣了,紧张到忘记了眨眼。
片刻后,上官藜已来到她面前,紧挨着她身边坐下,见她独自出神,便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来了怎么不过去?我一直在等你。”
日常做惯了的动作在此刻的特殊氛围之下愈发暧昧,王瑾玲往另一侧躲闪了一下,当上官藜熟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时,方才那些如梦如幻的画面倏地破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上官藜又跌落回了凡尘,鲜活地出现在她面前,恢復成为她熟悉的那个人。
王瑾玲突然想到,以上官藜的烈火盟盟主身份,在世人心目中原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方才恣意舞剑的上官藜,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
可是上官藜最终却一步步走到了她身边,和她一样成为了平凡的人。
又或者说,上官藜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成为平凡人,是她需要花费比常人多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走到上官藜身边,成为上官藜的盟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