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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坏了,有人抓我来了,下回再聊。”李香庭蹲下身,猫着腰躲,从窗户翻了出去。

“少爷!”华叔见着人,紧跟上去,老胳膊老腿,趴在窗台半晌爬不上去,惹得身后的卖酒女笑声连连。

华叔回头怒斥:“你再笑!”

女郎掩了嘴,把戏谑闷进喉咙,见那老头绕到门口追出去,倚到窗边冲大街喊:“臭小子快逃,小心被逮住打屁股哦。”

阔别多年,李香庭早已不识路,大街小巷地乱跑,见一家戏院,想进去躲躲。

刚到门口,他被两个黑衣男子拦住,其中一人大声呵斥:“干什么的?”

还未待他回答,另一人举起枪:“别处讨饭去,赶紧滚!”

“……”有这么寒酸吗?

“二少爷——别跑了!”是华叔的声音。

李香庭怕此景吓着他,来不及解释,立马回头拉人走开:“好好好,走吧。”

华叔满头大汗:“你这是要我命!不能这么闹的!”

“我可不要,您好好活着,”李香庭揽住华叔的肩,且先回去罢,也好叫他对家里有个交代,“回家回家。”

见那披头散发的疯子离去,戏院门口的守卫才放下警惕,收回枪,背着手走回檐下。

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出来:“什么事?”

“白爷,”守卫颔首,“要饭的,撵走了。”

“嗯,警惕点,前后都转转。”

“是。”

白解转身回去。

又听那青衣婉转流情,唱了一场醉生梦死。

今日包场,座上只有两人。

白解到边上立着,看向主子。

杜召(zhao)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无规律地轻点着杯壁,看上去有点无聊。

一曲终了,繁华谢幕。

白解环视一周,目光又落回杜召身上,见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戏上,端起茶盏抿了杯茶,又与张蒲清说话去了。

白解又走到二楼,背手笔直站立着,这个位置能看清整个戏院,有任何异动都尽数落眼中。

忽然,一声开场锣清脆急促,小鼓急打,吹奏齐响,四下手持刀登场,摆好阵势后,便见武旦身着红色彩绣战服、后背四面靠旗,手扶头顶的雉鸡翎亮相,腔正声高:“芙蓉粉面,娇娥俊颜。威风显,儿郎胆寒,顿足风云变。”

唱的是一出《红桃山》。

杜召不常听戏,非要在没兴趣的事里找点乐子,那就是武戏了。闲暇时会同朋友去听上几场,家里有台唱片机,偶尔也会响两声,热闹热闹。

白解跟随杜召多年,能听懂几分,看得懂些步法。他瞧着台上那“郑玉娥”,嗓子敞亮,动作干净利落,转身漂亮灵动,有股少见的劲头。

难得。

玉生班刚到沪江搭台不久,张蒲清就听说家伙不错,他是杜召老家的朋友,两人幼时便日日打在一起。只是张蒲清十七岁时举家迁至沪江,在这待了整整六年,如今,又要去香港发展。临行前,特意拉着杜召来听一场。

只见台上“郑玉娥”耍起花枪,左右手来回换、抛枪、转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张蒲清看着那一招一式,大声喝彩:“好!”

白解也要叫好,可见杜召不动神色,又放了下去。

本该热热闹闹的戏院,就只有唱声和锣鼓铙钹,难免缺点意思。

此剧的武打很精彩,尤其是“郑玉娥”单挑三大猛将,被这脸生的小武旦演得是紧张刺激。

连一直没心思看戏的杜召,都入神了几分:“她哪冒出来的?底子不错。”

“听说上个月从北平来的,小戏班,”张蒲清满意地叹一声,“没想到还真藏龙卧虎,走前一饱眼福,值了。”

杜召漫不经心道:“看得上,带去,天天听。”

“那不是砸人家班子嘛,缺德。”

“你还知道缺德。”

“和你待久了,耳濡目染。”

杜召睨过去一眼:“你这是骂我呢。”

张蒲清浅清一道嗓子:“看戏看戏。”

戏台上,“郑玉娥”一个下腰,耍起朴刀,随即起身翻转,一通爽快的武戏后,随锣鼓声下场。接着,“花荣”身穿蓝袍,头顶黑色红绒球扎巾,手持白色穗马鞭亮相。

杜召一见这武生的做派,又没了兴致,拿起茶杯轻晃了晃。

身后侍奉着的下人见他轻啜了口,又给添上新茶。

杜召昨个连夜从封城赶到沪江,两天一夜没合眼,多少有些疲倦。

他换了个姿势,胳膊架在桌上,微侧身扶额。

白解在上头看着他没精神的模样,叫人过来,小声对其耳边嘱咐几句话,就让退下了。

他也有些站不住,又困又累,脑子懵懵的,听着熟悉的唱词,不经发了会楞。一声激荡的响锣,才敲醒神魂。他晃晃头醒脑,再往台上看,扮郑玉娥的武旦换了行头出来,一身青白色,腰身紧裹,现出窈窕的身姿,一动一打间,云肩的穗儿灵动地甩着。

这身段,漂亮。

白解目光一直落在“郑玉娥”身上,倒非她生得倾国倾城,而是那动作舒展,出手迅疾,一股子英雄侠气。

这样的功底,没成角儿,可惜了。

不过这十里红场,伶人无数,你方唱罢我登场,想红火,难啊。

几场厮打,不见那她半分粗气。

正使双枪对抗,忽然“花荣”变换步法,一直背对着舞台。

白解看到“郑玉娥”眼神忽变,再看与她对戏的武生明显是掏枪动作,立刻冲下面喊道:“小心!”

随着一声长啸,演花荣的武生转身朝杜召开枪。

“砰”的一声。

没中。

躲得及时,子弹只擦伤肩膀。

白解直接跨过木栏,从二楼跳至桌上,拔枪上前,周围的护卫齐齐掏枪对着台上的狂徒。

那人反应也快,挟持住一旁的“郑玉娥”:“都别动!”

候戏的伶人们吓作一团,帘后有人惊呼:“长筠(jun)!”

演郑玉娥的武旦叫邬长筠,反倒淡定,被枪抵着脑袋,跟这杀手慢慢后退。

张蒲清上前:“你放开她!开了枪,你也跑不掉,识相的话,还能饶你一条命。”

“别过来!否则我毙了她。”

“好好好,”张蒲清退后一步,“你别冲动。”

杜召平静地坐着,瞧向杀手,看戏似的,还喝了口茶。他慢悠悠放下杯子,掏出枪,放在手里边把玩边笑道:“你这出倒是比刚才那戏来劲,这么演,早成角了。”

张蒲清无奈,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却又听他道:“动手吧,不过是多死一个……戏子,我最不怕伤及无辜。”

一听这话,杀手有点慌了,但气势仍不作输:“不愧是踩着人骨上位的,算你狠。好歹今日都是一死,那就先宰了这个娘们给我陪葬。”他缩头,以邬长筠为掩,手上尽是汗,慢慢压扣扳机,像是赌博一般,死死盯着杜召的表情,却见他气定神闲的,一点反应没有。咬紧牙关,对手里的人说:“你是哑巴?不知道叫唤两声?”

邬长筠没搭理他。

“老子跟你说话,聋了!求他。”

邬长筠冷笑一声,仍不回应。

杀手用了几分力:“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这可不怪我,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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