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人们说他是新一代修者中货真价实佼佼者,他年少有为,是天子骄子,是万人敬仰,是榜样模范。
而后,他与娄念一同回了魔界,以一种公开的,自愿的方式,成为苍焰魔尊抢回的夫君。
这时,开始有人说他是正道叛徒,为情爱冲昏了头脑,还有人说他出卖道心反堕魔心,说他识人不清不明是非,说他愚不可及、甘做任由苍焰魔尊支来使去的脔宠……诸如此类,还说了更多数不清的、难听到不堪入耳的话语。
可这都是诽谤啊!!人们污蔑他,嘲讽他,奚落他,落井下石看他笑话,道他自作自受好不活该,究其根本,只是想证明他这样优秀的存在一遭遭人污蔑,也得跌入泥潭,深坠其中,再翻不来身。
他本质无错,亦无罪。
而现如今,阴差阳错之中,他的过往,他的名声在被逐渐挽回。
有什么用呢?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他做下一桩伟大的事业,他的表面似是风光无限,未来有更宽广、更光明的道路可走,可唯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内心是一潭死水,无波亦无澜。
他骗得了台下所有人,可他永远都骗不过他自己。他知道切实发生过的事情,与他口中言述的一切恰恰相反。
更可怕的是,他付出的代价是莫大的,得来的东西却是他完全不想要的。
多么可笑,可悲又可笑。
——
煞罔一再对外声明,当初安排荀锦尧在娄念身边做为卧底的,乃是清风宗的宗主秦沧程。
有寒天玉与娄念本人在场,似是多么离谱的说辞,也能被台下听众所接受。
有些人惊呼出声:“竟有此事!”随后,纷纷拿着一种诡异的眼神,来回扫视台上荀锦尧与台下的清风宗。
“……”
集结会面散场之后,在煞罔的安排之下,荀锦尧自是不会与清风宗里的任何一人发生接触。
荀锦尧不知道煞罔会怎么打发他曾经的师门与师父,但他能大致猜测,或许师门里的弟子长老,现在皆以为他是个出尔反尔靠不住,跟谁一块谁倒霉的丧门星,若是逮住了机会,还要反过来报复师门的叛徒白眼狼。
……天哪,他竟然能混到这一步,放在一年之前,他当真是想也不敢想。
如今,作为飞鸿宗宗主的第二位亲传弟子,煞罔理所当然,不会再在明面上对荀锦尧的行为加以限制。但很明显的是,对方希望荀锦尧能有点儿自知之明,主动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不要多在飞鸿宗其他地方逗留。
故而,煞罔给出明确的指示,让荀锦尧“押送”娄念回到后山内的小小一座宅院。
一路上,有人为他们开道,谁也没有出声。
待人群散去,荀锦尧站在熟悉的、空旷的宅院之内,看两步远外那道身着白衣的背影。
他探手,想去触碰那段衣袖,无奈心中思绪杂乱,动作犹豫缓慢。于是还不待触及,他就见娄念转了身来,看着他的神情平淡,问着他:“他威胁你的,是不是?”
我只接受这一个可能
荀锦尧默默收回手,望向两步远外的娄念。
自古常有风水轮流转的说法,当年娄念杀煞罔杀得爽快,今日他这小魔头一时倒霉,复又栽在死灰复燃的老魔头手里,惨是真的惨。
就在一炷香以前,寒天玉与碎骨刀诅咒一并向台下听众曝光,有人冷嘲热讽,说娄念是自作自受遭了报应——他们不在乎他,他的死活与他们干系不大,甚至可以说他死了,对他们来说才是莫大的、值得庆贺的好事。哪怕他没有切实伤害过他们。
他们坚信他骨子里流着邪恶的血液,他是脏的,他是有罪的。
但实际上,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他比他们每一人都要强大,同时又站在与他们不同的角度,是个异类。他们畏惧他,忌惮他,想要趁他困窘,对他杀之而后快。理由很简单,因为死人不会造成威胁。
不知有多少人对他的性命虎视眈眈,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向台上执掌权威的位高者发起提议,殊不知真正心怀恶念的魔头正披着伪善的羊皮,向他们宣读前途光明的未来。
也有人站在理性客观的角度,反驳道:“清风宗抢亲一事虽是伤了两界的和气,而后诸位有目共睹,苍焰魔尊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大事。是他亲手手刃了上一位凶残嗜血的魔头,换回你我和平安好的时代,于情于理,你们该对他感恩戴德才是。”
然而,这样的声音终究是微小的,它们轻而易举被批评与指责淹没,在人潮里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归于平静。
最后的最后,伪善者摆出慈爱与怜悯的嘴脸,将局面巧妙化解,这才有了煞罔交代荀锦尧带娄念重回飞鸿宗后山小宅院的后话。
此举乍一看像是为了暂缓态势,但可以想见,一旦煞罔能够顺利夺舍并压制莫凌的魂魄,他找出什么理由都是合理的。他甚至能作为飞鸿宗的宗主,代表整个正道,重新与魔界“握手言和”。
荀锦尧看向身前的娄念,经历多日以来的摧残与折磨,肉眼可见,那道身形清减了些许,但仍旧站姿挺拔,有种宁折不屈的倔强与狠劲儿。
唯有那套略显宽大的白衣,与连日来灵力紊乱与烧热造成的恹恹病态与苍白面色,使他如一支风中将熄的残烛,透露几分无法自控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