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盛夏的黑樱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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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会哭泣)
堆满圆木酒桶的地下室,马利孤单地坐在放倒的木箱上,出神地望着摇曳不定的橘色火苗。这里是拉菲特庄园的酒窖。每年六月之后,前一年酿好的葡萄酒都要转入地下放置。经历漫长的时间,才能作为正式的拉菲特酒上市。
“等待,真痛苦。”
自言自语地说着,他露出一抹奚落自嘲的笑。酿制一瓶好酒需要等待,而另外一些事情也是如此。
明天的明天,就是他的婚礼。在这最后的两个长夜中,他根本不可能入睡。究竟是兴奋、害怕,还是担忧?他却搞不清自己的想法。
等待的时间太久,如同经历一个不会醒来的噩梦。他以为只要完成心愿,就能脱离长夜的迷途。只要再忍耐两个夜晚,他就可以摆脱如影随行令他窒息般的痛苦。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眼看能够达成目的,他竟会迷惘地怀疑起来。他竟会觉得那深浓的夜色从不曾淡去一分,就算他能一偿夙愿,也一定还会继续痛苦。
深深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张开的手掌中。胸口像压着沉重冰冷的铁锁,紧紧收缩,将他绝望地环绕。
“马利——”
陡然扬起甜美的声音,令他悚然一惊,仓皇地扬手险些打翻了身旁的火烛。
“伯爵。你深更半夜点着火坐在全是酒桶的地方”凭空出现的黑衣黑发的男子正以极不赞同的神色,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真的是酒庄的主人吗?这点常识请多加注意吧。”
“啧,利恩的常识论又来了。”一开始招呼他的声音响自背后,马利紧张地转过身,果不其然,是那个有着苍白脸孔幽长金发的美丽青年。
他翘着腿倚坐在高高的圆木桶堆上,披着大风衣,任由没有扎起的金发长长地散落满身,随着光泽闪动,像戴满开在暗夜的花。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重点是这两个人是何时进来的,他竟然毫无所察。马利冷峻的面孔浮现主人应有的气势,凌厉地说道:“两位应该不至于不懂得做客的规矩吧。”
“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呢?”华莱士扬唇讽笑“在前庭碰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向我说教深夜就该好好待在房里睡觉吗?”
“这是我的庄园。我想在哪里是我的自由。倒是你们,潜入酒窖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搞破坏的间谍哦。”冷冰冰地说着,马利充满警戒地瞪视面前的两个人。
“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华莱士想干什么,但我们肯定不会对你实施暴力。”看穿马利眼中的防备,利恩轻快地说着边向身旁的酒桶靠去。
“谁说的?”华莱士竟然反驳“我现在就得让你对他实施暴力。”
“砰——”利恩一屁股没坐稳,当场摔倒。
“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不是说了要当助演的吗?”
“我讨厌做这种事!我与伯爵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打他啊。”说起仇恨的话,他觉得自己打华莱士到有充足的理由。
“放心吧,”华莱士甜甜一笑“你不用打他,帮忙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就可以。”
“哦,原来如——此个头!”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了,利恩冷汗涔涔“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真奇怪,那你还会做其他的事?”
“华莱士,我警告你!”
“两位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马利挑起略显神经质的眉毛。冰冷的美貌因为愤怒而笼罩一层青灰。
“你——”他抬手指住华莱士,浑身散发凛冷的寒气:“无礼者,我应该在刚才就让人赶你们出去!”
“谁叫你错过良机。”华莱士拉下眼皮扮鬼脸。
“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利恩支住额角,他竟然会差点被人在半夜赶出去。
“也没什么。”华莱士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在路上碰到伯爵,顺便和他行了一个吻手礼。”
“”利恩彻底无语。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发誓要从头开始,教导一下这位吸血鬼的人情礼仪。他大概能想到华莱士是为了调查情报,才想办法去碰伯爵的手。但仅仅为了这样的理由,能做到这种地步
“虽然我已经大抵明白了,但毕竟只是意识信息,嗯,最好还是再确认一下。”华莱士一边说着,一边跃下酒桶。马利小心警戒他的一举一动,却没留神猛然从身后按住他双臂的人竟然是利恩。
“你不是说过不会动手吗?”马利脱口而出。
“不好意思,因为我担心华莱士下手不知轻重。”带着严肃的表情,利恩是真的这样认为。
“以为你要帮我,原来是这样啊。”华莱士大失所望,拨开被倒剪双臂无法抵挡的马利的额发“玛莉小姐,你总是这个样子不热吗?还有哦,你是自己承认,还是非得要我动手?听说脱淑女的外衣是要负起责任来呢。”
“小、小姐?”利恩忙不迭地缩回按住马利的手。难怪伯爵长得如此俊逸,原来竟然是女人。等等——他转头怒视华莱士,你怕负责任所以才要我这么做吗?!
“你是谁?”马利血色尽失,骇然地瞪视着华莱士厉声追问:“是谁派你来的!”
不可能,她按住骤然发酸的眼角。知道那件事的人均已告别人世过往早被岁月无情陈封,连同记忆里那个温柔微笑的哥哥!
举起烛台让火光照亮自己的容颜,华莱士清冷绝美的脸像黑暗中盛开的花,徐徐绽放出一抹微笑,他吹了吹摇曳的火苗,注视着飞成斜面的火光,清澈的嗓音转为低沉的叙述:“伯爵小姐,你应该知道,不管做得多隐蔽,这世界上的秘密是不会真正消失的,”以指封唇,他优雅地微笑:“因为——它们统统都还藏在人的心里。”
“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与华莱士渐渐低沉的音色相反,马利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烛光中被映照得无比清晰的脸颊像圣母像般的柔美,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温柔的慈悲。她听到他以平静得近乎漠然,但却让人想要相信的语气说着:
“同样,只要心中的罪恶没有消失,不管躲过多少年,也还是会忍受良心夜夜的鞭挞。”捧着烛台的青年自言自语般地蜷指抵住嘴唇“啊——以上,只是漂亮话而已。”
不顾利恩瞬间僵硬的脸色,华莱士径自继续:“大概是活得太久的缘故。我无法赞成以复仇的方式解决问题。要知道所谓的善与恶常常不过是观点与立场的差异。我也并不相信做了坏事的家伙可以在事后认真的反省。如果只靠罪恶感来惩罚他们,那么良心完全灭绝的坏蛋们不就更加为所欲为了吗?啊,这样一想,其实你打算依靠自己动手报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啦。”
“你到底是要阻止,还是在鼓动啊!”——利恩差点咆哮出来。
“不过,有一点你得搞清楚。”华莱士刷地掀开金丝般的眼睫,无比清冷地检视着面前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当你剥夺他人幸福的时候就必须拥有坠入地狱的觉悟。当然,这里说的地狱可不是与天堂相对应的那个地方。而是——永远的夜的迷途!”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警告,我早就已经拥有觉悟了。”脸色凄惨地扯扯唇瓣,马利露出自虐的笑容“做了残忍的事理应受到惩处,无视他人意志剥夺无辜者幸福的人是没有权利得到幸福的。所以只要能实现我的愿望,结果会怎样我都无所谓!但是,凭什么伤害了我的人可以逍遥法外?凭什么我要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罢手。就算你知道我打算干什么,可你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