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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晚晚顿了顿,没有说她会为他解毒。

她没同他说过她可以解,而先前,他所得知的,一直是他无解。

晚晚从外面找来一个宫人,说了几句如何用冰糖和甘草处理这碗药,又让人去御膳房找甜到一口就腻的糕点吃食,一起拿过来。

容厌听着她的吩咐,垂眸看着被他握住的她的衣角。

他好想,好想沿着这片衣角往上,抱住她,牵住她的手,感受她肌肤的细腻。

想抱她,吻她,做尽一切亲昵相爱之事。

他轻轻握着这片衣角,眼眸不曾抬起。

晚晚坐到他身边,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衣角从他手中抽出、离开。

容厌怅然片刻,很快站起身,去将另一个案几上摆放着的茶具移到窗边的这张长案上。

他搬动茶炉时,身子顿了顿。

晚晚看过去。

他重新调整了姿势,将茶炉手柄卡在手臂上,借着一个省力的姿势,才将这茶炉搬起。

容厌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

回到她面前,他熟练地用火折子点燃茶炉下的炭火,挽袖煮茶,轻轻唤道:“晚晚。”

晚晚应了一声。

容厌垂着眼眸,良久,才想好如何开口,道:“楚行月,他的事,接下来需要处理了。如今是我为君,他就是楚氏剩下的将死之人。可他献图有功,理应网开一面。这一面有多大,是我说了算的。我是想要问你,你不想看到我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他如何。”

晚晚眼眸中有些讶异。

他还会问她?

容厌道:“我原定放他出天牢,软禁于上陵,着金吾卫与暗卫监视,他若有异心,便再行处理。”

晚晚心有些乱,手指收紧了一下,“我说如何,你便照做?”

容厌淡淡道:“自然。”

晚晚有些难以理解,“我和师兄的私情,在你和他的权力争夺之间没有什么需要牵扯的地方,你问我做什么?”

容厌眼眸弯起,微微一丝笑意,他猜到她可能会这样说。

“晚晚,你那么好,我怎么连想做个昏君都做不成?”

晚晚扯了扯唇角,没多少开心的模样。

容厌轻声道:“晚晚,我愿意和你商量,我信你。你的选择,哪一种我都可以接受。你和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是,不想再做有可能让你伤心的事。”

相见欢(二)

容厌那句话说完之后, 寝殿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晚晚从未想过,容厌能为她到这种地步。

他好像真的能克制住所有让她不高兴的地方,只想爱她, 取悦于她。

晚晚垂眸看着眼前茶水飘渺而上的雾气, 却没有抬眸再去看他。

为什么都是他呢?

让她失控的是他, 让她坠落的也是他, 她知道他的高傲和自我,可最终,真的能为她做到不顾惜自己的, 居然还是他。

怎么偏偏,都是他呢?

千头万绪, 没个清楚。

容厌安静地为她煮茶, 他如今太过虚弱, 单手提起小壶时,手指关节都用力到泛白。

他走神了一下,气力不济,水壶险些从他手中滑落, 另一只手立刻扶上去,茶水倒是没有洒出来一滴,可直接触碰上壶身的那只手,瞬间红了一片。

晚晚看着他将茶水倾入茶海之中, 左手从掌心到指腹, 红肿的痕迹清晰又明显。

他身体里的毒,没有疏导, 没有抑制, 正在慢慢毁掉他的健康和寿命。

不过,药方和解毒的思路她早就想好了。

等宫人将那碗药送来, 她会逐渐泄出他身体里的毒性,先泄下,再由太医令为他补养。

若他配合,他会摆脱这些年一直折磨他的头疾和毒素,平安终老。

到此为止,这也算不错的结束。

容厌为晚晚斟好茶,没有理会红肿起来的左手,继续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和云天。

她距离他那么近,却又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他转眸看了看她,忽然道:“若有一日,我要死了,你会回来看我最后一眼吗?”

晚晚这回连他亲手煮的茶也没喝,低眸看着茶水上的热气,看自己衣袖上精细的纹路,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容厌听不到回答,轻笑了一下。

“若有一日,我将要死去,应当是看不到你的,我自己想一想也是……不过,我记性很好的,我会记得你的模样,不会忘记,直到我死去。”

晚晚轻声道:“一辈子那么长……”

“一辈子再长,全天下也只有一个叶晚晚。”

容厌声音淡而平缓,晚晚微微怔愣了一下。

他,也会说这种话……

太不可信、哄人的甜言蜜语。

他身子稍倾,靠近了她一些,晚晚倏地攥紧了手指,往后不动声色远离。

容厌认真道:“晚晚……”

可不可以再敷衍他一些,像最开始那样,对他好一些,让他就算最后是再不好的结局,也没有那么不甘心。

可不可以在最后两个月,先放下过往对他的成见,好好看看他……

他这些话全都没有说出口。

毕竟,这似乎有些为难她了。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茶快凉了,不喜欢了吗?”

晚晚攥了攥袖口。

茶的味道还是一样的,只是他不一样了。

先前他总能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让她不开心,能让他动手伺候她片刻,也能舒心一些。

可眼下……再由他这般伏低做小,也不合适。

门外小黄门敲门道:“陛下,娘娘,药好了。”

晚晚如获大赦一般,立刻让人进来,将药端上来。

药汁经过甘草和冰糖的处理,此时深褐的颜色稍稍透明光泽了些,旁边摆放着几枚糕点。

小黄门退下之后,容厌不再说话,靠着窗台,窗外的微风将他的长发吹拂地轻轻飘扬起来。

晚晚抿了抿唇,催促道:“容厌,喝药。”

容厌撇过头,道:“难喝。”

晚晚蹙眉。

他怎么,也变得那么挑剔?

都已经加了冰糖了,他还想让药比糖水还好喝吗?

看了一眼他被烫伤的左手,晚晚执起勺子,揽袖倾身,将一勺药汁凑近他唇边。

“张嘴。”

容厌愣愣看着他面前的药勺。

晚晚最开始是怎么让他注意到她的?

后宫一片死水,什么理智的考量,在他眼前都单纯地一眼就能看穿。而她莽撞地就像落入漆黑池沼中的一道光、一阵风,让他很难不注意到她。

后来总是一次次地让他失落再让他惊喜,人与人之间的拉扯和若有若无才最撩人。

游刃有余的总是漫不经心上场的局外人,她这一点做得很好。

他习惯了她的抵触和厌烦。

她不要忽然对他好啊,这样,他先前的决心,很容易就会被她推翻……

他不能,那么轻易就被动摇……

思来想去,容厌最后还是不自觉张口,含住药勺前端,将药汁抿入口中。

还是忍不住。

她这样照顾他。

他的力道很轻,这力道却能清晰地沿着药勺,传递到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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