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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晚晚脸色霎时间苍白起来。

沉默片刻,她脑中思绪纷繁,抿紧唇,眼眶忽然红了一圈。

三年。

七日。

……可是,楚行月,毕竟是她的师兄啊。

心神大动之间,她忽然看向容厌,眼眸深深的漆黑藏匿着凶狠。

就算,他需要师兄口中的消息,凭他的本事,他怎么可能就完全任由师兄摆布,师兄要入上陵,他难道就得听师兄的?

容厌想做什么事,除了感情求不得,他从没有做不到的。

只是,想,还是不想。

做,还是不做。

他是故意的,是他要师兄来的。

一寸相思一寸灰(三)

晚晚紧紧盯着容厌, 眼睛酸涩。

他垂着眼眸,长睫在他眼眸中投落下一片阴影,阳光被浓密的长睫切割成稀稀落落的线状, 浸入清透琉璃一样的眼瞳之中, 美不胜收。

那么多算计, 那么多阴谋, 却是拥有那么漂亮一双眼的他操纵着。

他眼眸微抬,对上她的视线。

他眼睛还是那么清透平静,就好像这件事和正正常常的吃饭喝水一样, 没有任何不同、不会有任何影响。

晚晚忍到眼眶通红。

可这对她来说,不一样!

就让师兄死在三年前, 不管她再怎么思念, 都不要再出现, 已经是对她来说最好的结果。

师兄那么好,就让他永远那么好,不行吗?

如今活生生的师兄要回来了。

容厌想要让尝了三年思念的她怎么做?

这和三年前不一样,再让她去做出选择……

师兄、师兄、师兄……

晚晚闭上眼睛, 长睫微微颤抖。

容厌将她眸光闪动的痛苦和挣扎全都看在眼里。

人从来都是只能被自己在意的伤害到。

只不过是楚行月要来上陵,她就已经这样痛苦。

他扯了扯唇角,道:“还有七日。”

他的手腕还放在她面前的书案上。

容厌低声道:“诊脉吧。”

晚晚笑了一声。

他那么擅长挑动人的情绪和情感,终于, 又要让她也尝一尝被他算计的滋味了吗?

她看着她面前, 他的手腕。

他肌肤白地看不到血色,薄薄的肌肤之下, 青紫的血脉看得清晰而真切, 腕间红肿,骨节处甚至已经青紫起来。

晚晚气极, 神色却渐渐平静下来。

她那么大的弱点袒露在他面前。

容厌一辈子任她欺辱,不对她这弱点做些什么,才不应该。

他从来不是会任人摆布玩弄的人。

晚晚低低笑了一声,她看着他的眸光忽然瑰丽地有些危险。

她将他的手推下去,而后揽起衣袖,取出墨条,往砚台中又添了些水,将里面所剩不多的墨汁磨出更多来。

容厌看了看自己的手。

晚晚研着墨,淡淡道:“衣服脱了。”

容厌怔了怔。

他看着砚台上渐渐浓黑起来的墨汁。

……让他,脱去衣物做什么?

晚晚书案上摊开着好几本医书,其中一册是人体经络图的那一页。她的镇纸之下压着几张宣纸,画着这些各种角度的人体经络图注解。

容厌身体里的血液流动似乎都慢了些。

晚晚轻声道:“陛下您知道的,我不喜欢听话,不喜欢按照别人的算计做事。”

容厌猜到她和师兄之间多少?

他让师兄出现在她面前,是想让她做什么?

是觉得,师兄活着,让她看到师兄不好的那一面,她就能不再喜欢师兄,转而来喜欢他了吗?

怎么会呢。

过去的师兄是没有错的。

他若是有错,那当初只被他和师父、师娘珍视的她,算什么?

她研好墨,又取出彩墨,一样样地在书案上准备好。

她淡淡笑起来,没有再提起楚行月,反而只是慢慢念出那两字:“诊、脉。”

她轻笑道:“陛下不想让我把脉,我便不能碰,陛下想要让我诊脉,我就得立刻为陛下把脉。是啊,理应如此,我怎么能不听陛下的呢。”

容厌呼吸颤了颤。

“你若不愿……”

晚晚笑着打断道:“怎么会不愿呢?能为当今陛下诊脉,这是行医之路的荣耀啊。我当然愿意,也用不着陛下再多说什么。我也不会像昨晚一样逼陛下开口求我。虽然好听也顺耳,可一整晚实在听够了。”

听到她后半句,容厌整个人蓦地一僵。

昨夜的不堪画面一瞬间又涌进脑海,让他没办法不去正视。

求人。

他若是清醒,若是还有意识,他怎么会求人。

死也不会。

可是,当他任人摆布到觉得自己会毁掉时,他被剧痛、和尖锐憋闷到痛苦的快感折磨到神志不清时,当他记着给予他这一切的是她时。

容厌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眸中似乎流露出些微破碎而痛苦的神色。

怎么会有人,懂得那么多折磨羞辱人的法子,还可以那么平静地施加在他身上。

再看此刻。

她在这种时候,究竟是将他当作了什么?

晚晚已经开始提笔蘸墨,抬起一双冷静到寒意刺骨的眼眸,甚至唇角还轻柔地弯着。

“陛下身中数种毒素,脉象想必也复杂得很,我担心不能全面地找出到底哪些经络有了什么样的问题。可在纸上记下,哪有陛下身上漂亮。”

耳边仿佛是惊雷响起。

容厌视线落在她手中那管狼毫上,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些。

晚晚耐心地将这支狼毫彻底用墨汁浸透,吸足了墨水的笔下轻轻点在砚台边缘,饱满的笔尖下轻轻一点就流出一道墨痕。

他是皇帝,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一点也不担心……他对她是不是什么都忍耐得下。

门外,宫人走动的声音此刻也仿佛放大了千万倍。

容厌胸臆中有千百般不甘,最终,他攥紧的手,还是将手指一根根放松下来。

她那么讨厌他,他还逼着她留在他身边,想方设法想让她在意他。

这不都是他活该吗?

容厌艰难地低声问:“这些事情,你也会对楚行月做吗?”

晚晚淡淡道:“我师兄,当然不会。”

容厌觉得他是在自取其辱。

他抬手按住腰间带钩,手指落在玉扣上,力道慢慢将这玉扣打开。

这种事情,只会对他做。

不会对楚行月做。

只有他,那就,当是一分慰藉。

容厌手指用力,解开了带钩,外袍、中衣,一件件解开。

晚晚握着笔,淡淡看着。

他的手落在最后一层里衣上,最后的衣物也很快落下,再无一物。

他呼吸轻而微颤,垂着眼眸,没去看她,忍着一阵一阵越发浓烈的耻意。

只是,他这样,她会对他有一点点好的情感吗?

晚晚的视线从他的面容往下落,淡淡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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