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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节

 

“此事无需惊慌,大司马北伐大败,今行废立之事,必不得人心,响应者,皆畏其势而已,当年王敦、苏峻权势还在大司马之上,盘踞建康,挟天子而号令江东,却难逃覆灭之厄,废立与篡位,远隔千里,可徐徐图之矣,只要大司马不洗脱北伐大败之耻,便不可能成事。”

谢安说话慢悠悠的,却令在场之人心中安定不少。

桓温两次北伐大败而归,之所以还能占据高位,一方面是荆襄根基仍在,另一方面则是桓温的庚戌土断、抑制豪强等等政策,深得人心。

但无论如何深得人心,没有王谢等大士族同意,桓温很难迈出最后一步。

王彪之拱手道:“桓温既行废立之事,不妨将其留在建康,暗夺其根基!”

桓温跟当年王敦、苏峻最大的不同便是从不入京,牢牢掌控长江上游的荆襄,让江东士族不敢轻动。

若是借此次废立之事将桓温与荆襄隔开,桓温最大的优势也就去了。

“吾这就请示太后,令桓温摄政、进封丞相!”司马昱松了一口气,有王谢两家在背后撑着,压力大减。

王坦之拱手道:“不可,大司马做大事而惜名,可以大义名声制之,尊其为辅政,效诸葛武侯,文献公之旧事。”

文献公乃王氏先祖王导,江左百年之业皆赖其谋。

而桓温身为名士,最仰慕的两人一是孤身抗胡的刘琨,常自比刘琨,二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武侯,平蜀之后,寻访蜀中老吏,求问武侯之故事。

王坦之此谋相当于以虚名束缚桓温手脚。

而桓温一向以名士自居,爱惜名声。

“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朝廷能有文度辅佐,可无忧矣!”司马昱彻底放心了。

王坦之早年与郗超齐名,谋略自然不差。

“报琅琊王,大司马前锋已至新亭,设宴邀王尚书、谢侍中一叙。”殿外有掾吏通传道。

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泣邪。

新亭因王导这句话,而留下“楚囚相对”之典故,从东晋至唐宋,成为文人墨客聚会之地。

桓温选此地设宴,也算别有用心。

这两年王坦之、谢安名声大噪,成为江东的中流砥柱,桓温不邀请别人,独邀二人,显然是不怀好意。

“宴无好宴,人无好人,不去也罢!”司马昱怎可舍弃左膀右臂?

桓温就算不杀二人,软禁在身边,也够司马昱头疼的。

“桓温诛除庾氏、殷氏,废黜武陵王,此行凶多吉少,可称病不出。”王彪之也不愿二人犯险。

王谢两家几代联姻,互相之间都是亲戚。

就连桓温也是司马家的女婿……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唯有谢安神色不不变,“晋祚存亡,在此一行,江东绝不可内乱,大司马设宴,不可不去。”

一句话就点出了要害。

不去就是胆怯,桓温会索取更多。

名士

新亭南去建康十二里,有岗突然起于丘墟垅堑中,其势回环险阻,意古之为壁垒者。

为建康宫城之门户,濒临长江,位置险要,扼守西南进出之咽喉。

地势高峻,且山顶开阔,可容数千人。

山顶正中有一石亭,便是大名鼎鼎的新亭,向北可观浩浩长江,向东可见巍峨青山中错落的宫阙。

建康官吏名士闲暇时多聚于此间,北望山河,喟然一叹。

桓温设步障十余里,从山下一直蔓延到山顶。

甲兵环绕,杀气腾腾。

谢安与王坦之率一众扈从、名士至新亭,不少人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连王坦之都汗流沾衣,奏事的手版拿倒了而不自知。

至此新亭再添“倒执手版”之典故。

所有人不知不觉的落在谢安身后。

桓温负手而立,冷眼望着这群又爱又憎的江东士族和名士,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一员,与很多人都有过交情。

不过在族灭庾氏、殷氏之后,众人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仿佛老鼠见到猫一样。

只有谢安犹如鹤立鸡群一般,依旧从容自若。

一阵山风袭来,掀起步障一角,露出后面的甲士,众人越发惊惶。

桓温笑道:“能与江左群贤一晤,殊为不易,亭中备有美酒,诸位当痛饮之。”

“大司马多礼了。”谢安神色不变,入亭而坐。

王坦之一脸冷冷汗。

郗超冷眼旁观,对这个与自己齐名之人不屑一顾,反而对谢安生出了些敬意。

二人一对比,谁是真名士一目了然。

“吾欲立新君,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桓温一上来就锋芒毕露。

二人若是同意,等于桓温同谋。

若不同意,今日只怕难以走出此间。

谢安自斟一杯酒,“大司马心意已决,何须问我等?霍光废昌邑王而立汉宣,遂成昭宣中兴,大司马若能中兴晋室,必流芳百世。”

霍光虽成就了大汉,但霍氏下场却不好。

谢安不提伊尹,独提霍光,自然是在暗示。

“安石大才也,不若辅佐于吾,一同中兴晋室如何?有安石之助,昭宣中兴何足挂齿?”桓温老毛病又犯了,关键时候起了爱才之心。

这不是他第一次招揽谢安。

一旁的郗超连使眼色,桓温却恍若未知。

谢安拱手一礼,“安在朝中,亦能助大司马中兴晋室。”

桓温眉头一皱,亭中寒意大起,布障外杀气如风。

扈从们瑟瑟发抖。

死在桓温刀下的人绝不算少,真要动手,谁也没办法,建康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连司马家的宗室都被桓温废了,更不用说谢安和王坦之。

谢安端起酒杯,遥敬桓温,然后一饮而尽,笑道:“此酒入喉香绵,却年份不足,少了些醇厚,若是再封存两年,必为一代佳酿。”

说的是酒,同样也在说人,以及眼下之事。

谢安借酒点出桓温时机不对。

桓温早年也混迹江左名士圈层,自然听得懂谢安的弦外之音,桓温缺的东西太多了,北伐失败,是他抹不去的污点。

有这个污点在,他就无法挺直腰杆,理直气壮。

“此酒既然上宴,当速饮之。”郗超也旁敲侧击的来了一句。

都到这份上了,也别管时机对不对,先把事办了。

桓温满脸犹豫之色。

谢安名满天下,死在他手上,又是一大污点……

“嘉宾错矣,治大国若烹小鲜,时机、火候不到,酒宴皆不入味矣。”谢安平缓的语气更有说服力。

“哈哈哈,安石知吾心也!”桓温双眉舒展开。

“大司马……”郗超急道。

却被桓温一挥手,打断了后面的话,“今日只为饮宴,凭吊先贤。”

“明公胸怀四海,安佩服之至。”谢安拱手,话锋一转,“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

不知不觉间,谢安的称呼就变了。

只有下属对上位者才以“明公”称之,既显亲切,又表臣服之意。

谢安几乎每句话都切中了桓温的心防,缓缓哈哈大笑,“正自不能不尔耳。”

大手一挥,伏兵尽去。

郗超两眼一黑,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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