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
家里只有她和姥姥两个人,也没有电视,根本不知道宋扶摇说的是什么。
“我妈说她们这种明星喜欢献爱心攒口碑,估计到时候可能还要采访我们呢,说不定我们也会上电视。我妈有点嫌丢人。”
李蕴低下头,想的是那也没关系,能继续上学李蕴已经很惊喜了,采访两句又有什么的。
但根本没有人采访她们,换句话来说,就是余婳根本没有拿她们作秀,甚至网上都查不到这场资助的相关信息。
确认了最终的资助名单后,甘老师说交接人过几天就会来,她们可以给余婳写一封感谢信,交接的人会带给余婳的。
受资助的家庭为了表示感谢,还送了许多自己种的蔬菜或是晾晒的萝卜干还有用空油瓶装的土鸡蛋。
李蕴家送的是一篓子她家窑后长的野果,这野果在米缸里捂熟后吃起来沁甜沁甜,对于李蕴她们来说是难得的美食。
姥姥管它叫藤油坨坨,知道可以送东西表示感谢后把一树的野果都摘了。
李蕴郑重写好了信,把信交给交接的叔叔,第二天去宋扶摇家里玩时,她提起自己家送的东西,宋扶摇却忽地生气了。
“别说了,我昨天去二姨家正好看到那个大叔了,他蹲在塘泽坡那吃你们家送的果子,藤油坨坨没熟哪能吃啊,他骂了一声就把那果子丢了。”
“我经过那吓了一跳,跟着他走了一截路,他提着那篓子果子,走三步就要歇一会,后面估计是嫌重就踹了一脚,然后藤油坨坨全从南瓜地里滚到塘里了。”
李蕴愣了一下,“那我们的信呢?”
“信?信全脏了,沾了泥,他捡起来嫌弃地看了眼,把信都丢山沟里了!”宋扶摇说这话时气鼓鼓的,高声发泄道:“像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有钱人,估计觉得我们送的东西土不拉叽的入不了眼吧!”
李蕴低下头,觉得伤心,她特意用了最好的纸写呢。
宋扶摇说的塘泽坡那附近的南瓜地还是她们家的,李蕴赶忙去地里看,果真看到了一些滚到犄角旮旯的果子,剩下的估计滚到塘里去了。
李蕴怕姥姥看到也会伤心,就把那些果子捡起来,看还能不能吃,把破了的都埋到土里。
若事情真就到此为止,她也不会再关注余婳了。
可偏偏,一个月后,她在余婳的资助下顺利入学县一中,开学前夕,余婳寄给她们的物资整整有十四个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回信。
信是甘老师在没人的时候给她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李蕴有,叫李蕴不要告诉其他人。
李蕴拆开那封信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只有她有?为什么?宋扶摇不是说信都被丢到山沟里去了吗。
李蕴时常觉得这是一场奇迹,她不知道中途有多少波折,关于那天的真相又是什么。
她就这样,成为幸运儿,隐秘地和余婳开启了通信。
余婳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五十分,离她躺在床上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却还是睡不着。
每每失眠时,余婳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把睡觉当成任务一样去完成,哪怕睡不着也让自己得到休息。
现下,她听到李蕴平稳的呼吸声,知道李蕴可能已经睡着了。
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片段,陆艾泽的话深刻到不用回想就会在耳边反覆播放,让她觉得屈辱,而跳出这具身体观望,让她狼狈的事未免也太多了。
每当这种时刻,大脑就像是自虐一般会一一闪过让她想逃离的片段。到最后,精力耗尽,她昏昏沉沉睡过去,闪过的念头却是,也许得再找医生开点安眠药了。
意识到自己又被鬼压床时,余婳心里甚至是坦然的。
出事后,她只要在床底有镂空的地方睡就会焦虑,有时候明明入睡前状态还很正常,睡着后却还是会在最薄弱的时候暴露自己的恐惧。
被鬼压床时,她能清楚地看到梦境在眼前发生,想醒却醒不过来。就好像有道声音在奚落她,你以为你已经好了,其实没有,承认吧,你还在害怕。
余婳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反而平静了,她几近清醒地观看梦魇上演。
很多个片段交织在一起。
她一会梦到拍摄《殊途》时,自己的角色越演越被改动得单薄,由统领一方的大将军变成了守护男主的忠士。
陆艾泽自己带了编剧,进组之后剧本改了又改,到最后只剩飞页,一边拍摄一边写新的剧本。
陆艾泽说的话里最刺痛她的是,她真的保不住她的角色。
也曾在意识到不对劲时据理力争,剧是蔚蓝给她接的,公司高层劝她忍让,“你也知道这戏是为了捧他,他现在流量这么好,这电影是投资很高商业片,忍一忍吧。”
余婳无可奈何,就好像你看到一座房子从地基开始就是歪的,却已经回不了头,只能继续耗费着时间和精力,去完成一部在她看来完全丧失了女主人格的作品。
那个叱咤一方的将军,常在余婳的梦里质问她,“你好懦弱啊,你懦弱,我也只能失去颜色,沦为陪衬。”
蔚蓝老总跟她说之后会给她接一部她喜欢的,可是——
蔚蓝的情况每况愈下,一直在靠余婳带新人,拉投资,给她接的本子也根本顾不上她喜欢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