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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意外

 

他想喊一声章途的名字,张了张嘴,徒劳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声带无法发出声音;想起身走到对方身边去,手脚无力,阵阵冷汗。

章途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行军床上,周围环境虽说简陋,却也宽阔整洁,右手边还拉着一道帘布,帘布外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飘进他耳里。他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队上说要建小学,他们在挖山……

山塌了,然后他眼疾手快地推开江宁川,自己来不及出去,被埋在了黑暗里。在感到一阵剧痛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醒了?”帘布突然被拉开,一个矮矮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又马上回头用土话说,“川伢子,你朋友醒了。”

江宁川一脸又惊又喜地进来:“章途……你醒啦?”

他还没说话,江宁川就已经自顾自紧张上了:“要不要喝水?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章途咳了咳,哑着嗓子道:“想喝水。”

江宁川便倒了一杯水看他慢慢喝下,全程专注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章途被注视得有些不自在,笑道:“怎么了?”

“我、我以为你要……”忽然意识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吉利,江宁川猛地住了嘴,“现在醒了就好。”说完鼻子一酸,怕自己下一秒要哭出来。

医生在一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是砸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后生要好好养咯。你昏过去两天,川伢子天天来守着你。”

江宁川直直望着行军床:“就是来看看。”

章途这才发觉,那一道钻心的细密的绵延的疼并不是自己对于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而是来自自己被夹了木板不能动弹的小腿。

“川伢子,要吃晚饭了,去给你朋友打点。”医生使唤江宁川跑腿,大门随着江宁川的远去而“嘎吱”一响,夕阳的金色光芒落在卫生所的地板上。

待江宁川出去,章途垂眸,淡淡问道:“大夫,我这腿还能好全吗?”

“能,”医生笃定,“你算是运气好,我们家祖传就是治跌打损伤的,虽然没得石膏,只有木板凑数。但只要之后照顾得当肯定能大好,不过在此期间可不能劳动。”

自己作为知青下放到这里来,不就是要接受劳动再教育?如果不能劳动,那自己还能在这里做什么?组织上会安排自己回城吗?

好不容易看清的前路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章途一时彷徨起来。

有个干部在县城,与宋垚的父母是熟识,有这层交情在,便很关心他,时不常就要宋垚去县上小住几日。章途出事前一天,他刚好去了县里,回来已是三四天后了。他回来听说了这事,赶紧跑到卫生所来,气还没喘匀,正巧碰到江宁川端了盆水要出去倒,章途则坐在床上不紧不慢扣自己的衬衫纽扣,木板依然夹在左腿上。

章途看他跑得狼狈,笑道:“怎么跑这么急?我坏了条腿,又不会跑了。”他低头扣上最后一粒扣子,又说道:“山里气温降得也太快,擦个身,热水一走,就冷得要打摆子。”

宋垚的视线落在木板上:“还能好吗?”

章途苦笑:“能,医生说不要劳动。”

不能劳动,总不能天天赖在队上吃干饭。这年头粮食紧张,自己种都不够吃的,还要去县上拉粮,养个闲人怎么都不现实。未来要怎么样,章途心里是实在没底。

“实在不行,肯定会要你回城的。”

“回去又能怎么样?家早没了,我孤家寡人一个,”章途叹气,“倒不如在这里,自食其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宋垚听完沉默不语,两个人静静坐着。

江宁川倒完水回来,见屋里气氛凝寂,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站在门口有些踌躇,章途抬眼看见他,微笑着朝他挥手,示意他过去。

“这几天都是小江在照顾我,”章途面向宋垚说完,又望向江宁川,“按理我得好好谢谢你,但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家当,我的书,你想看的尽管拿去,以后就是你的了。”

这类似临终遗言的说辞把江宁川说得惶恐起来:“你救了我的命,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他忽然品出章途言语上的不对劲,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章途,你……你是要走了吗?”

“走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这里很好,我也不想走。”

江宁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宋垚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宁川一眼,转头对章途说道:“我先回去了,不要着急,总会帮你想个办法出来。”

有朋友愿意帮你帮到这个份上,章途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唯有感激。

二人眼神交汇,宋垚无言地拍了拍章途的肩膀,又和江宁川说了声,走出了卫生所的大门。

因为左腿还夹着木板,章途只能天天躺在床上。人一闲下来,时间就格外难捱,平常劳动时,上午下午总是飞快就溜过去,好像只是弯了个腰,太阳就从这头到了那头,现在则是感觉过了一个世纪,抬头一看,卫生所墙上挂的钟才走了不过三个点。

虽然江宁川自告奋勇担起了照顾他的职责,可毕竟也每日要去上工,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好在知青和村民时不常都来看望,和医生也时时聊得天,才能让他熬过这段被限制了自由的日子。

倘若就他一个人整日价这么或躺或坐,是死是活都无人理会,那可才是真让人闲得发毛,哪怕是冒着这条腿废掉的风险,他也得去外面的土地上走走。

几个知青今日结伴来看望他,告诉他小学建设的进度,讲得正起劲,支书走进来:“章途,队上商量过了,对你这么个情况,再继续劳动肯定是不好的。”

这是来宣判自己的前程,章途不由紧张,正起身子仔细听。其他人都知道这事很正经,没准儿章途就是作为他们这里。纸从众人手上逐一经过,最终才落到了章途手里。

章途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抬起头来,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显出些紧张青涩:“只是我之前没有教过……”

“这怕什么?”有人叫起来,“凡事都有途一个,宋垚一个,这两个人还显得白白净净,是该到学堂里教书的。以后我们就该喊章途叫章老师了。”

听到宋垚的名字,章途想起几个夜晚前与他的谈话,心中忽然一动:“宋垚呢?”

“他这几天帮总场做事,到处跑。”支书指了指章途手上的纸,“他给了我这个,说还要去送个什么东西,又走了。”

章途明白总场能有这么个安排下来,其中定然少不了宋垚的走动。自己与对方非亲非故,宋垚愿意去替他说,自己便是承了他天大的人情。章途一瞬间想起些结草衔环两肋插刀,肝脑涂地无以为报的话来,只是空口白话谁都会说,究竟要怎么做,便成了章途的一桩心事。

傍晚江宁川下工,帮章途打了饭回,章途吃饭,他就坐在旁边拿着那张盖了章的纸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闪闪发亮,肉眼可见的开心。

本来一下午的冷却已经冲淡了章途得知消息初时的兴奋,但看着江宁川毫不掩饰地为他高兴,章途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你怎么比我还高兴?”

“你要留在这里,不走了是不是?”若是人有尾巴,江宁川此刻一定是摇得最兴高采烈的那个。他期盼地看着章途,渴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章途忽然就回过味来,跟宋垚聊完之后的这几天,江宁川虽然照顾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细致,甚至在有些地方作为男性简直贴心得过了头,可跟他说话时,章途总感觉对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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