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中。
傅延川立即心疼的哄他:“你乖乖的,我马上就来。”
陆时安看不清,但那甜腻哄人的语气让他有些犯呕,这是他从未在傅延川身上得到过的耐心与爱怜。
爱与不爱,多么明显的事实,自己却执迷不悟了三年。
丢了学业。
丢了感情。
临到头,换来的不过是命运的嘲弄。
僵坐了许久,陆时安终于抬手发了条信息过去。
[傅延川,我们分手!]
他不管傅延川是不是还有空闲理会自己的分手信息,想也不想直接将人拉黑。
他打了电话给好友让他来接自己离开这座困了自己三年的爱情囚笼,却在划到某个熟悉的头像时,顿住了动作。
在反复的犹豫中,对着那个记忆中冷漠却不吝啬温情的男人打出了一段话:
[傅先生,您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一周前,男人曾对他说过:“如果你过得不开心,我可以带你离开。”
[我很不开心,我想离开这里……]
在打完这段话的时候,陆时安再也抑制不住逃离别墅的念头,迫切的冲进了磅礴的大雨里。
……
窗外的雷雨搅得人难以安眠,陆时安醒来的时候,紊乱的情绪渐渐从梦境里脱离出来。
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三天,连续三天的梦境将他上一世的所有经历清晰的铺展在眼前。
陆时安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是被人无情的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的。
那时他才堪堪出生数日,虚弱的宛如一只离巢的雏鸟,随时都会夭折。
孤儿院的生活清贫孤苦,却是他幼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在他六岁那年,有一对夫妇突然出现在孤儿院,收养了他。
他在一众小伙伴羡慕的目光里踏上了名为“家”的新生之旅,却在短短时间里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养父嗜酒嗜赌,一旦输光了钱就拿他发泄,拳打脚踢成了他幼小记忆里的家常便饭,偶尔的几次见血更是让陆时安心生畏惧而不敢反抗。
养母是个市侩的农村妇女,又因为多年不孕后难得生下个儿子在家趾高气扬,时常嫌弃陆时安是个小杂种,却又在旁人劝她送走陆时安时,顽固的将人拘在家中。
陆时安在饥一顿饱一顿的苦难日子里,不时还得替幼弟背锅,承受来自养父母的责骂和拷打。
这样的人生一度让他难以承受,直到有个好心人资助他完成了学业,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大学是一个穷苦孩子改变命运的转折点,陆时安满心幻想着自己终于能够摆脱养父母的压榨和逼迫,却又陷入了命运给他安排好的感情陷阱里。
所有的苦难只不过是因为他仅仅是一篇豪门虐恋小说里微不足道又不可或缺的炮灰替身。
他要在小说前期替主角受承担作为一个替身满足主角攻难以抑制的爱恋与痴情,作为主角攻受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和催化剂,无私的发挥着一个替身该有的作用。
在主角攻身边尽职尽责的做了三年替身后,又要为了主角受的生命贡献出那颗健康的心脏。
只因为主角受先天心脏病,且命不久矣。
而他是唯一一个符合心脏移植的供体,也是他存在的价值。
三日的梦境让陆时安清晰的感受到了命运的卑劣。
在他逃离别墅的路上,一辆车径直将他撞飞。
他伤势不重,却被人恶意宣判了死亡。
他的养父母赶到医院,感念于傅延川的“深情”,签下了器官捐赠书。
美其名曰是想要陆时安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在这个世界,实际上不过是用一百万买断了养父母与他之间的最后价值。
所有的一切都是傅延川提前设计好的阴谋,只为了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那颗心脏捐献给夏燃。
他怀着满腔的恨意被人无情的挖出心脏,却又被老天爷施舍了时光倒流。
他仰起头,窗外的阳光照在精致绝美的脸上,即使双目被层层纱布遮掩,依稀有浑圆柔和的亮光映射进来。
修长好看的手临空一握,似抓住了命运的弧线。
清冽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嘲弄与冷意:“你让我重生,是为了让我复仇吗?”
如果是,
那么,我接受了。
周鸿踏进别墅的时候,陆时安早已经等候在客厅里。
此刻他正在听课程录音,浑厚的男中音正徐徐讲述着西方美术史,字正腔圆又语速适中。
这是陆时安很喜欢的一堂课,可惜他因为车祸而导致暂时失明,只能跟学校请假一段时间。
周鸿注意到他听得认真,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他身侧。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将陆时安完美的侧颜映入眼中。
这是他见过的傅延川的小情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周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样一个美人怕是又要被傅延川糟蹋。
作为傅家的家庭医生,周鸿的职业素养让他保持了惯常的沉默,怜悯和惋惜在豪门世家里不值一钱。
陆时安早已感受到周鸿的到来,只不过对方没出声,他便当作不知道。
直到手机跳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他才关了课程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