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或许是敖济这个丈夫让女儿对婚姻之事全然没了别的想法,只当是行事谋划中的一种手段。借与敖济的婚姻换来发展自身势力、磨砺实力的时间和自由后,她仍要将第二段婚姻作为攫取权力的代价。
不过既已决定支持女儿的所有选择,云笈也没有做任何劝说,只是等待着那个柳姓书生来此,打破僵持已久的局面。
而这其中,唯一让她心生犹豫和愧疚的,也就只有她丈夫的弟弟,也算是受她照顾着长大的钱塘君了。
但小叔子与女儿之间,她只能选择后者。
只是如今,竟还有两全的余地吗?
“泾川龙王已死,若是洞庭君想要带走他的女儿,泾川之中本就没有龙能够拦得住。”
云笈对于妲己的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毕竟哪怕泾川龙王未死,既然理亏的是敖济,若是洞庭龙君不考虑太多,即便泾川和洞庭两脉龙族彻底决裂,难道他还带不回自己的女儿?
说一万道一千,不过是洞庭君不愿意罢了。
“西海龙王那边,有敖广陛下负责牵制。更何况,他未必会管敖济内宅之事。”
只要不伤敖济性命,不过是小辈们之间的分分合合,闹出些不愉快,真当西海龙王会放在心上吗?
“所以我们只需拦住钱塘君,不让他冲动行事,同时说动我们的洞庭龙君陛下,让他‘纡尊降贵’,亲自出手便可。”
“夫人可是已有定计?”
云笈有几分急切地问道。
妲己将杯中茶水泼至半空,以手代笔,以水为墨,写下了几个字。
“如此……当真可行?”
云笈有些迟疑,但终究决定相信自己的女儿和这位紫府而来的子夫人。
“我明白了。”云笈缓慢而郑重地点头,而后轻轻摇了摇内室所悬挂的金铃。
在外面侍奉钱塘君的玄邮听到声音,眼神闪了闪,冲着钱塘君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钱塘君,龙后殿下有召,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既是大嫂找你,你还不快去。”
钱塘君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连另一只手握着的酒壶都不曾放下,而是仰头又饮了一大口。
玄邮躬身倒退着出了亭子,而后才往云笈所在的宫殿而去。背后,还传来了钱塘君含糊的声音,“磨磨蹭蹭地,龟族就是不利索”。
玄邮微微一笑,并不曾因为钱塘君的态度而有半分委屈恼火之意。他只是维持着身为龟族该有的速度,脑海中有一瞬间掠过某个念头。
——说起来,今日的钱塘君倒是难得的有耐心,没有半路就嫌弃酒不好喝,东西不好吃,龙宫的侍女们所排的舞蹈不够好看,而是让龙后殿下顺利地和那位夫人谈完了话。
见玄邮应召离开,自有见机的宫人上前来,接过钱塘君手中酒壶,继续为他斟酒。
其他龙宫侍者见这水族有几分眼生的模样,又是羡慕又是畏惧,暗地里定也要碎嘴几句说他不知死活。
不过钱塘君对此倒是习以为常。
纵使他以戴罪之身困居于洞庭湖中,但他毕竟仍是一方龙君。身上钱塘君的名号尚在,又是洞庭龙王的亲弟弟,洞庭龙宫之中的水族畏他脾性,惧他易怒,却也万不敢稍稍轻慢于他。
至于新被选进龙宫中的那些……他那位阿兄身边凑不上去,想在他身上博一场前程的自然不在少数。
钱塘君的视线飘渺,像是在看不远处的歌舞,又仿佛神游天外,直至缓缓流淌而下的酒液折射的波光吸引了他一瞬的注意力。
不过这点异色并未落入任何水族的眼中,只有钱塘君沉凝的声音悄无声息地响在那位凑上来的水族耳畔。
“吾会依计行事,配合紫府行动。你且转告帝君,无论如何……万请保下我兄长性命。”
天庭刀锋锐利,直指异族。也只有他那位兄长,还以为自己能以龙族之身攀附天庭,身登神位。
若那日当真阻止了人皇成圣倒也就罢了,如今……
钱塘君看了一眼杯中字迹已尽数隐去的酒水,仰头一口饮下,随手便将杯盏掷于地上。
“什么破酒?”
宫人在背后隐约传来的嗤笑声中仓皇一礼,然后勉强稳住自己的仪态,竭力缩小存在感地持着已经倒空的酒壶躬身退了下去。
玉制酒盏碎裂开来的声音惊动了不远处正在起舞的龙宫侍女,她们下意识地望向钱塘君所在的亭中,却听到了钱塘君含着醉意的声音。
“谁让你们停了?继续跳啊。”
无人敢于应声,只连忙集中注意力,调整因为前一秒的分心而有几分凌乱的阵型。
可说出这句话的钱塘君却又摆出了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直接踩过破碎于地的杯盏,将之碾成齑粉,而后晃荡着大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乐师和舞女们均面面相觑,但钱塘君有言在先,他们也不敢当即停下来,只能对着一桌的杯盘狼藉继续奏乐歌舞。
连先前偷偷以眼神交流,嘲笑着那位新来水族不知好歹的其他侍者们也不敢轻易跟上去,垂袖立于原地,假装自己都是不会挪动的珊瑚。
“喂,你听说了吗?”
“你是说——”
近日来,侍奉于洞庭龙宫的水族之间似乎有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它流传于龙宫的侍卫宫人之中,以隐晦的方式传播,没有一个水族敢轻易将这个秘密公然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