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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夕阳的照射下,宋嘉良的身影可怖地仿佛如吞噬人命的怪物,诡谲地扭曲着,旋转着,一步一步逼近。

池绪用尽全力,仰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自我介绍一下。”宋嘉良撑着课桌,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他无比受用。

“我是宋俊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按理来说,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哥哥呢。”

一连两个月,池绪给宋俊发短信、打电话,宋俊通通没有理会。

就连他被绑架,宋俊也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这并不是简单的“出差”可以解释过去的。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池绪对失去父亲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宋嘉良出现时,他还是感觉自己在猛地一瞬间被万箭穿心,鲜血淋漓。

他喘不过气,痛得发抖。

池绪大脑一片混乱,但混乱中又有最丑恶不堪的一点格外清晰。

宋嘉良和他同是一年级,他们两个同岁,所以宋俊是什么时候有的“别的女人”。

是在他妈妈怀孕的时候吗?

池绪脸色惨白,神色惊慌到了扭曲的地步,这份痛苦如有实质般地蔓延了开来,令宋嘉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只不过,还不够。

他嘴唇一弯,甜甜地笑道:

“哥哥,你看着我呀。

“哥哥,你知道我小时候怎么过来的吗?

“哥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宋嘉良一声声叫着,看着池绪捂住耳朵,摇着头,无助地哭泣,内心无比恣意地享受着池绪痛苦绝望的崩溃。

他等这天等太久了。

“哥哥,每天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叫裴谨修吧,是大明星沈纭的儿子。”

裴谨修。

宋嘉良提裴谨修干什么?!

池绪崩溃的神志清明了一瞬,他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抬头,茫然而又警惕地看着宋嘉良。

宋嘉良撑着手,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嫉恨,像一条蓄意喷洒毒液的蛇。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裴谨修马上就要出国了。

“前两天的新闻采访,沈纭亲口承认自己有个儿子,说她未来想带儿子出国。”

……出国。

短短的五分钟,池绪如同被宣判死刑的囚犯,他失去了他的母亲,父亲,最好的朋友。

他所有倚仗的幸福。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怎么都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哥哥,你爸爸和你妈妈在争祯河的控制权呢。

“哥哥,你猜他们谁会赢呀?”

宋嘉良话音一转,恶毒道,“不过……也得池晚宜有命活到赢的那天呢。”

宋嘉良施施然落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暮色四合,数学兴趣小组拖了一会儿堂。

等裴谨修赶到雕塑室时,池绪正趴在课桌上。

裴谨修松了口气,以为池绪是等太久,睡着了。

直到他推了推池绪,池绪非但没醒,身体还软软地下滑,差点摔到地上。

裴谨修连忙接住,撩开碎发,才发现池绪原本白净的脸庞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着,浑身发烫。

……不是睡着,是晕过去了。

又是那栋鬼屋。

身后有鬼在追, 阴风阵阵。恶鬼尖锐锋利的指甲数次擦过他的身体,抓破衣服与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与火辣的痛感。

……被抓住就会死。

来不及惶恐害怕, 池绪不敢回头,机械地穿梭在阴森诡谲的过道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拐过走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惨绿的光, 是安全出口的标识。

如获希望般,池绪用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加速, 及时与身后紧追不舍的恶鬼错开了距离。他纵身一跃,敏捷而又灵活地跨过安全了出口。

正当他松了口气, 以为暂时安全时, 脚下踩着的楼梯口突然开始旋转扭曲, 刹那之间变成了万丈深渊。

深渊中流淌着赤红滚烫的岩浆, 正噗嗤噗嗤地沸腾着。

惨叫一声, 池绪跌进岩浆之中。

坠落之时,他于漫天火光中望见了追他的恶鬼。

浑身溃烂,遍布脓疮, 杂草般的乱发中隐约能窥见昔日清丽的面容。

瞳孔骤缩, 池绪大脑一片空白, 怔怔地,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捅了个对穿般, 喃喃地叫了一声“妈妈”。

掉进岩浆,滚烫了一瞬后,再睁开眼时, 眼前突然变成了漆黑幽深的海底。

他身体忽冷忽热,忍受着窒息感挣扎向上, 身体却如坠千斤般越沉越底。

海底黑暗、空无、寂静,压抑地能将人逼疯,池绪急躁地拨弄着海水,努力地张了张嘴,无声地喊着救命。

救命!

救命!!

救命!!!

于一片死寂的绝望中,池绪突然听到了一个人声音,轻灵、稳重、镇定,带着抚平惊惶的作用。

他宛如于绝境中抓住浮木般,凝神去听,发现对方叫的是他的名字。

“绪绪,醒醒。”

蓦地睁开眼睛,池绪猛地坐起。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茫然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卧室里。

室内昏暗,只床头开了一盏小夜灯,裴谨修就坐在他床前,轻声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醒来后,昏迷前的记忆瞬间回笼。

宋嘉良的话仿佛刻在了池绪的灵魂上,形成了什么言灵咒术般,但凡想起,就会痛得浑身发抖。

霎时间,池绪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梦中那片深海里。他痛苦地拧起眉,压抑地喘不过来气,心上仿佛也缺了一块般,又闷又痛,难受到恨不得将心挖出来。

眼泪接二连三地涌出,池绪想起梦里千疮百孔的池晚宜,求救般地望着裴谨修,艰难地,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我要……没妈妈了吗?”

裴谨修心下一沉,于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面上,他还是无比笃定地哄道:“不会的,只是早期癌症,配合治疗的话,治愈率很高的。”

他说完,轻轻抹掉了池绪脸上的泪,将池绪抱在了怀中。

裴谨修之前就发现了,池绪很喜欢拥抱。

简单的话语并不能令池绪安心,毕竟音乐老师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他啜泣着,小声哽咽道:“我……我好害怕。”

“那就害怕。”

在池晚宜痊愈之前,池绪总要痛苦一段时间,无法避免。

症结不在他身上,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池绪缩在裴谨修怀里,如同躲在坚固牢靠的防护罩内,汲取着安慰与温暖。

但蓦地,池绪突然想起来了宋嘉良的话。

裴谨修要出国。

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池绪瞬间惊惶了起来。

他抬起头,揪着裴谨修的衣服,绝望地问:“你要出国吗?连你也要走了吗?”

“我不出国。”裴谨修迅速给了池绪答案,他声音很轻,却十分郑重,“别怕,我陪着你,一辈子陪着你,我们当最好的朋友。”

这是第一次见面时池绪对他说的话,后来也说了许多次。

裴谨修从最开始既莫名其妙又不以为意,到如今愿意主动许下承诺,也不过一年的时间。

他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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