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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若说布棋最重要的便是落棋,那一颗黑白交错的棋子落在哪处都会嬴,也导致掌棋人不必精心摆布所有的棋子。

正邪难以辨别,就比如淳于烁分不清嵇憬琛是如同神明来救他的,还是将他推向黑暗的深渊,难以自救。

毕竟嵇憬琛和嵇夷献是双生子,他惧恐求救,不晓得嵇憬琛会站在哪一处。

淳于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抓着嵇憬琛的衣襟,发现嵇憬琛一言不发,希望便一点点熄灭,如同稀松的惊雷,消失在夜空中,也清楚嵇憬琛不信他所言。

求救行不通,他猝然推开了嵇憬琛,脚踩在冰凉的木板上,转到隔壁的雅房,使劲地拍打着门,絮絮喃着于亥的名字。

大概拍了十几声,门终于被横向推开,于亥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有点懵的看着小殿下慌慌张张的表情,当即把小殿下拉入了雅房。

“小殿下,发生何事了?”于亥拉着淳于烁的手捏了捏,虚声问着。

淳于烁蜷缩手指,把刚才的经过重复了一遍,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

他看着于亥尖锐虎牙咬碎了薄唇,轮到他安慰于亥,“这不是没出什么大事么,你倒不用一副杀相。更何况,他们是杀不死的。”

是啊,不能直接杀,只能用另外一种方式了。

身边里里外外都是嵇憬琛的人,他的动作又怎么能逃过嵇憬琛的眼睛呢。比起报仇,他更偏向平安健康,在想尽办法逃离嵇憬琛。

呼吸平稳了些许,他磋磨不透嵇夷献的想法,怎么会夜半三更跑到弟媳床上,试图给弟媳套上偷人的形象呢。

许多问题没办法解答,他只能埋在心里先。

于亥张唇又闭唇,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担忧的目光扬起一丝笑容,郑重承诺道:“小殿下,我于亥一定会一辈子守在您身边的,绝对不让您再有今日之险。”

淳于烁嘴角噙着很浅的笑,默了默,轻颔首。

夜不过寅时,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夜漆黑无见光,重新点燃烛火,无眠无意无心,翻来覆去都觉得不对劲。

许是床板很硬,他不舒服地戳了戳墙壁,无眠便再次爬起身,怎料于亥还没睡,夜里眸如星星般闪烁,掺着丝丝的忧虑。

静默半响,于亥握着薄被,嗓音哑了几分,言简意赅道:“小殿下,鸿洲临海临大淳,适合逃跑。”

淳于烁拍了拍于亥的肩膀,露出一抹艰涩的笑,微凉的指尖缩了缩,轻摇头说:“一旦逃了,嵇憬琛必然会起兵攻占大淳国。我暂时不能那么自私,必须等太子哥哥安顿好大淳国先。”

说起满是欢声笑语的大淳国,淳于烁异常的怀念与想念,仿佛兄弟姐妹间的玩闹就在昨日。他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在黑暗中胡乱地抹掉,怎知眼泪越发凶猛。

有时候他在想,若他不曾前去寺庙为阚飞渊祈福,他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嵇憬琛,也就不会被强制性的嫁到明国来呢。

可惜,他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可是他打你!”于亥亦坐直身子,大拇指擦拭淳于烁的眼泪,语气有说不上的心疼,“咱们陛下、太子、皇子公主、姑爷、还有我,都舍不得打你!凭什么姓嵇的打你!”

淳于烁好似将近日来的委屈释放出来,抱着膝盖低低的抽泣,其实他也想不通嵇憬琛打他是为了什么。

从小到大,淳于烁都拥有着最好的一切,但是父皇不曾将他惯的娇生惯养的,才让他会一直忍受着嵇憬琛的暴行。

因为……自从当了妖妃之后,嵇憬琛已经不打他了。

“我们小殿下那么好的一个人,姓嵇的不会珍惜,我们就跑,跑回陛下那儿,跑到姑爷那儿。”于亥把人揽进怀里安抚,已然不知道次行为有多么的暧昧。

雅房悄悄开了一个小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的动静。

淳于烁破涕为笑,又有些惆怅,“阿渔……不知道阿渔回到将军府了没有,听到我远嫁的消息,会不会伤心绝欲呢。”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明明都是为国而奋,却处在不同地,身份天翻地覆的改变。

从淳于烁离开宽大的雅房后,气氛有狼虎相争的压迫感,嵇憬琛攥紧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眼白逐渐染上血红,一改刚才的稳重。

只有两兄弟在内,嵇憬琛完全撕开了伪装的情绪,一把揪住嵇夷献的衣领,视线齐平,愠怒的话从牙缝中蹦出,一字一字道:“找、死、吗?”

即使他的动作已经算克制了许多,但从表情来看,他眼神简直透出一把把利刃似的,想当场判嵇夷献死刑。

嵇夷献桃花眼弯弯,浅浅的梨涡浮出脸颊,好似开心,“淮儿为了淳于烁,要那么对哥哥么?”

手多攥了领子好半响,嵇憬琛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还没等嵇夷献惊叹且夸奖,他皮笑肉不笑地将人摔了个身。

晦气的东西,竟敢来染指他后宫嫔妃。

嵇憬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嵇夷献,即便嵇夷献摔了个头也没吱声,嵇憬琛能从表情判断臀部着地的疼痛,上前俯身扼住嵇夷献的脖子,逐渐施力。

脚不甘示弱地撵着嵇夷献的手臂,他没弄出太大的动静,轻言轻语威胁道:“哥哥?兄弟妻不可欺,难道没人教皇兄么?”

他忍不住地冷笑,门忽然‘叩叩’三两声,他没作声,只是回首去看,见是宋玉德,随后松开手脚。

“他算哪门的妻子?”嵇夷献没受到任何谴责的愧疚,依旧笑盈盈地问:“不过是个妾……还说是淮儿你动了真感情?”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句话,里面却暗藏杀机。

嵇憬琛近乎是下意识的反驳,有种恼羞成怒的意思,否认:“不可能!朕要的是江山,绝不会是个不中用的花瓶!”

对他而言,淳于烁就是一个花瓶,他哪里需要就搬至何处,替他挡挡大臣们的舆论,为他发泄欲望而已,所以他岂能动真感情呢。

即便是真感情,也该是能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才是。

不过,嵇夷献读出他心中所想,善解人意道:“淮儿怕不是忘了,咱皇室有生子丹么?无论是男人女人、动物妖怪,凡是吃下,都会自然受孕么?”

明国皇室多年传有一生子丹,据说是每任国师的考核标准,为了就是断袖之人也能有子嗣,才不会让嵇家香火断送,成了别人的世界。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说男人不会主动怀孕,因为丹在嵇憬琛手上,他想让谁怀孕,谁就必须怀孕。

嵇憬琛嗤笑,“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呢?”诞下他之子的人,必须是他所爱。

就凭淳于烁,还不够资格。

紧接着,他嫌弃嵇夷献的脏,拍拍并不存在的灰,转头看向宋玉德,黑暗之中,透出了一个质问的眼神。

隔壁雅房基本没什么动静,嵇憬琛也就当着淳于烁睡着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摸到了还有余温的茶壶斟茶。

地上的年轻人就地爬起,像是习惯了嵇憬琛的对待,随意找了个接近嵇憬琛的椅子坐下,翘起腿抖了抖。

而宋玉德察觉到气氛的凝重,疑惑兄弟二人发生了什么,寻思了会儿,决定压下怀疑,斟酌了下,说:“陛下,娘娘他……”

嵇憬琛眉尾轻挑,仰头饮茶,窗户不知何时敞开,丝丝寒风吹进,打乱他的发丝,一根不听话的头发跌入了茶中央。

月光圆圆映在黑夜,一簇光投射进来,不偏不倚照在了杯中水,茶中人自对视,看清了满是戾气的脸,须臾气莫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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