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
七、
村里的村民都相互认识,打听一下就知道阿娟的住所了。我决定和阿娟前去找找新的线索。
阿娟所住的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典型乡村小房,我敲了敲阿娟家的门,开门迎接我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她应该就是阿娟的母亲。估计是阿娟的爷爷前几天去世了,他们从广州赶回来给爷爷安葬。
我讲我是阿娟的同学,阿娟很久没有来学校了,他欠我一本书我来找他要。阿娟妈招待我进去,看得出来她很疲惫。屋子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应该就是阿娟的爸爸。三个人挤在一方小屋中,气氛沉闷。
“阿娟已经失踪一周了…。”阿娟妈妈眼里泛出了泪花:“他的朋友说上周五放学就没等到他,周六他爷爷就到处找他了…。”
是的,阿娟爷爷连阿娟死了都不知道就去世了,他临死前一定是念着阿娟死的。
“我们已经报警了,希望警察能找到阿娟。阿娟不在,那本书你就在这找吧。”阿娟妈妈抹了抹眼泪,我一阵心酸。我没敢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死了。
阿娟飞过去,嘴里喊着妈妈,想抱抱他的妈妈,却扑了个空。阿娟看着自己那只穿过妈妈身体的手,眼中好像映射出情绪的潮水,心疼,悲伤,无力,一浪高过一浪。
阿娟妈去厨房给我准备果盘,阿娟爸去外面抽烟了,小屋内只剩我和阿娟一人一鬼。
我翻着阿娟的东西,希望能找到日记本一类的重要物品。阿娟的书桌上码着整整两摞书,一摞教科书,一摞题——不愧是学霸。我伸手翻开其中一本,上面被阿娟用秀气的字记得满满当当的。
翻开另一本阿娟的书,发现他还会在插图上进行“加工”,原来阿娟也有皮的时候嘛。我一边看一边乐,看这好好的猴子被他画上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小猪也是,怎么还打了个叉呢……还有这架骷髅,画个蘑菇头。这发型好眼熟,和阿娟的好像,旁边还写着什么……
什么啊!这绝对不是阿娟的字,太丑了!!谁那么缺德往我阿娟书上乱写。
这字实在难认,我仔细琢磨,一字一字念了出来。
“病、猫、……”我突然住嘴。
阿娟像被刺了一下,打了一个激灵。
“你说什么?”
“不不,没什么…。”
病猫阿娟去死。
我盯着那几个扭得像蛆的丑字,忍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继续翻阿娟的书。
除了这条,阿娟的课本还被人写过“野种”“你爸妈不要你啦”这种话。有好几本书,明显是被打湿过,阿娟用钢笔写的字已经晕开了,他后来用铅笔全部重新补了一遍。而且阿娟的好多书曾经被人撕过,虽然又装回去了,但还是能看出被破坏过的痕迹。
阿娟就算皮,也不可能在课本上诅咒自己,不小心打湿好几本书,还撕书吧??
我脑中浮现各种各样的场景,包括但不限于:抱着书包走在上学路上的阿娟被不懂事的小孩泼了一盆凉水,熊孩子笑嘻嘻地跑开,而阿娟为这次课本没被打湿而庆幸。或是阿娟午休回教室发现自己的桌子上画满了涂鸦,翻开课本,内页也被画得乱七八糟。阿娟想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或是阿娟被一群最纯真也最可恶的高中生围在中间,被抢过书包,被撕掉课本。
无论是哪种都让我很气愤。此时的阿娟拽着我去看他家墙上贴的三好学生奖状,他有些小得意的样子无疑将我的怒火助长到更高一层。
阿娟家里穷,身子弱,父母不在身边,性格也温温柔柔的。但这绝对不该是阿娟遭受霸凌的理由。他本应该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向父母撒娇,与伙伴打闹,露出他的笑脸,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奔跑。他本该有个美好的未来。
阿娟既然长期被霸凌,那么他的死因最有可能是两种:受不了霸凌自杀,或者被霸凌者杀害。
“你看!我的奖状!我生前还是蛮优秀的嘛。”阿娟指着奖状对我讲。
我看着阿娟,记得初次见面时,他脸上没有血色,却依然朝气蓬勃。然而现在,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疲态,他现在得意洋洋的样子在我眼里都是强颜欢笑。
没等阿娟妈妈切好果盘,我就带着阿娟出去了。阿娟自从从那个小屋出来,他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一直在发蔫,垂头丧气的,佝偻着他的背,有气无力地飘在我身旁。
“阿娟,你怎么了。”我忍受不了这沉寂的氛围,终于开口发问。
阿娟突然跪在地上,其实也不算跪在地上,只是以跪姿飘在地面上。他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虽然他根本磕不响。但他跪地虔诚的模样,仿佛让我听到了活人磕头该有的哐哐声。
“爷爷,爸,妈,阿娟不孝。死后忘记了你们,来世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轻易地死去,我会陪你们到白头,尽孝一辈子。”
阿娟起身,我去捏了捏他的手。
阿娟这么好强,这么孝顺,怎么会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就算他有想自杀的念头,只要一想到爸爸妈妈,他也会放弃吧。如果他真的打算自杀,又怎么可能连招呼都不打,遗书也不留,就这么去了呢。
阿娟,大概是他杀……
阿娟,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死因,然后帮你讨回公道。
据阿娟妈妈所说,上周五晚阿娟的同学就没等到他放学,那么阿娟死亡的时间很可能是上周五晚上。我猜测阿娟是被施暴者害死的,所以现在的目标就是找到周五晚上霸凌过阿娟的人。
黄昏,一个残忍的时间段。太阳把一切都照成橙黄色,除了阿娟。
阿娟是鬼魂,他并不会反光。应该都在电视上看到过吧,就是那种有些透明的灵体。
这就是我觉得黄昏残忍的原因。
我和阿娟在路上聊了很多,我试着讲一些笑话逗他开心,阿娟清澈的笑声驱散了刚刚的压抑。虽然在路人看来我就是在对着空气傻乐,但那又怎么样呢,谁一直看着我,我就对谁说一句“没听过单口相声啊!”
我自顾自地笑,还教唆阿娟和我一起笑,现在就是两个大傻子在黄昏下笑。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马哥,刘家娟那小子很久没来了。”
我听见刘家娟这三个字立马停住了脚步,我捂住阿娟正在笑的嘴,立起耳朵仔细听。
那两个人都是高中生的样子,一个高高壮壮,一个矮一些,他们一人叼着一根烟蹲在便利店门口,那烟不知道在哪弄的。我和阿娟在暗处观察。
“他是被我打怕了,呵。”叫马哥的少年语气嚣张,继续说:“每次揍完他,他都要回家哭会儿鼻子吧,哈哈。”
我突然想起那个自称阿娟同班同学的那个青年所说的,阿娟经常莫名其妙地不来上学,我当初还奇怪好学生阿娟怎么会无故旷课。看来,应该是这些人逃课时经常把阿娟揪出来揍吧。我握了握拳。
“可是马哥,那小子每次被揍都是一瘸一拐地回教室继续上课哎。什么时候回家…”
“你闭嘴。”马哥瞪了小个子一眼:“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了吗。”
小个子连忙点头。马哥吐了几口烟圈,漫不经心地飘出来几句:
“几把痒痒了……真他妈怪,还有点想刘家娟的屁股了。不过我可不是同性恋,哈哈哈,谁基佬谁是孙子。”
这句话把我搞得天旋地转,我感觉我的血液在我血管内横冲直撞,变得沸腾,变得浑浊。
阿娟察觉到我的愤怒,连忙控制住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