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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2)

 

张歹他爸还是来了葬礼。幸亏有点儿眼力见儿,没带小后妈来。要不张歹还真不知道打起架来该先拉那边儿。

张歹他爸还挺有仪式感的,到张好遗照前边儿居然流了两滴猫尿,做作地伤心。全然忘记他过去十几年里一次都没来看过儿子的冷漠。

张好也继承了他爸的这种冷漠。从他们爸妈离婚后,他一次也没在曹秀萍面前提过他爸。四五岁的孩子,连一句想爸爸也没说过。

但张歹不是这样。他比起张好来更柔和,更圆滑。他懂得在破镜的父母之间周旋,谋求好处。他会利用长辈的愧疚心为自己和哥哥争得利益。这些都是张好不会做的事。

他不阻止张歹去讨好他爸。但张歹感觉他更多的是不屑。

张歹感觉张好这个人的温柔其实很锋利,过于的有原则。他做的所有决定都很果决,在维护家人利益方面他很坚定。这就导致他不可能因为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而低头。所以一直到他死,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都从来没有缓和。

张歹没有那么的有原则性。老爸说要给他庆祝生日,他就去。说要给他买东西,他也要。他的想法更简单也更市侩。

同为男人,他明白张成刚不是真的觉得愧疚,是舆论和道德逼他要演出那种愧疚。为了粉饰太平,他会选择拿物质来弥补这种惭愧。

曹秀萍不可能接受他的好处,张好更加不搭理他。思来想去,就只有三观还没完全建构的张歹更好下手。

小时候张歹也会以为爸爸是心疼他们的。每每说到母亲的不容易,男人看上去也会觉得难过。可后面妹妹出生,他才明白。

这个虚伪的男人只是想在新的家庭组建成功之前,有个万无一失的倚仗。

所以施舍给他的每月一见,偶尔的一句关心,都只是他操控棋子的工具。

他甚至会拿张好的成绩四处炫耀。即便这个儿子不再和他联系,他也不在乎。孩子只是他的一件标榜身份的物品,他不介意张好会怎样,是不是吃不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要的只是张好傲人的成绩。

那个旧时的家庭对他的态度像堵冰冷的墙。他之所以会对张歹好,也不过是觉得他是那堵墙上唯一柔软的部分。

“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不容易,这点儿钱你拿着。”

张成刚一点儿人都不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前妻。曹秀萍头都不抬。

“儿子你也看过了,走吧。”

见她不收,张成刚执意上前,准备把信封塞进她手里。曹秀萍也不惯着,干脆接过来,当着他的面儿打开了信封。张成刚见状想要阻止,伸出的手却被曹秀萍一个扭身避开了。

信封一打开,里边儿两打码放整齐的10块钱纸币。曹秀萍看着里头的钱,意味不明笑了两声,把信封拍回他怀里。

“我今天刚死了儿子,没工夫骂你。滚吧。”

张成刚面子挂不住,捏着信封在原地僵着。曹秀萍直接无视他,指使着远处的张歹。

“张歹!你大舅说纸钱还缺,你快去买点儿来。拉着你大舅一起,怕你不知道数量,买少了。”

“嗷。”张歹应了一声,摘了胳膊上的孝巾去找他大舅。大舅正靠在门边儿抽烟,余光对自家妹妹那边一直关注着,看到张歹过来,忍不住和他爷俩儿蛐蛐儿两句。

“张成刚那傻逼东西来干嘛来了?拿那么一堆十块钱寒颤谁呢?操了个蛋的,装逼装瘸了吧。哎不行我去找你舅妈看着点儿,你妈那脾气可暴了,两人再给打起来。”

“哎呀大舅你别操心了。”张歹拦着他舅舅,伸手把他往门外推,

“我妈她不会的。”

就冲他爸搞了这么一出她还只是叫他滚,张歹就知道他妈不会那么不分场合。

今天是张好的葬礼,死人最大。

这么想着,张歹忽然感觉鼻间一股热涌。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大舅就扯下孝巾朝着他脸盖过来了。

“哎哟我天咋还流鼻血了呢,你这毛病还没好呢?不跟你妈说了给你养养吗?”

“没事儿。”张歹按住脸上的布料,安抚着他舅,“不是啥大事儿。”

“你这还是娘胎里带的。那会儿你妈怀你的时候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累出的毛病。”

大舅又从不知道哪里拿了条湿毛巾给他擦脸,嘴里絮絮叨叨。张歹听着,傻呵呵的笑。他大舅看他这副傻样,轻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歹儿啊……你哥是走了,你可不能犯傻嗷。你妈这么大年纪了,就指着你和你哥过日子的。她身体不好,你哥这么一走,家里的担子就要落到你身上了。孩儿啊,啥事儿解决不了就找你老舅来,老舅给你解决。你可别钻牛角尖嗷。”

“知道了大舅。”

张歹想说他哥不是钻牛角尖,可话到嘴边儿又被他咽了下去。安安静静让他大舅擦脸。大舅给他擦完脸,双手捧着左手看了看,笑道。

“哎呀我这大外甥,这小模样长的真精神哈。”

他把手里的毛巾往凳子上一丢,拍拍张歹肩膀。

“走吧买纸钱去吧。”

他们家是小县城,火葬文化还不太普及。因此张好是土葬。明天他们就要送张好的棺材上山。

送走了白天前来吊唁的人们,晚上其他帮忙的亲戚都休息了。除了请来的道士,就只剩曹秀萍她们母子二人坐在灵堂里。

铁盆里纸钱的火灰时大时小,她俩人围着火盆对坐。张歹隔着火光看母亲那张沧桑的脸。只一两个晚上,她头上忽然就生了好多白发,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张歹。”

母亲拿铁钳拨着没烧到的纸钱,忽然叫他。张歹同她的眼睛对上,发现她眼神里有着自己不懂的深意。

“你哥走前,有跟你说什么吗?”

“啊?”张歹脑子里一下想起了那个不该有的吻。面对母亲的询问,他只能心虚地避开眼神。

“我哥能跟我说什么?没有。”

曹秀萍看着他,橘红的火光把她凄苦的表情印的更加深刻。张歹不敢抬头,低头盯着火,又自顾自往里添了一把纸钱,没分散的黄纸把那点微小的火苗扑灭,他又慌里慌张地拿扇子扇火。

这一系列欲盖弥彰的动作都被妇人看在眼里。她坐直身体,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张歹,妈现在就你一个儿子了。妈就希望你成家立业有个好生活。你成绩好不好现在都不重要了。你就给老娘好好儿上学,好好儿工作,工作稳定了找个好老婆结婚,给妈生个孙子还是孙女的。都随你。”

“妈你说啥呢……”张歹不适应他妈这种语重心长的叮嘱。在他们家里,这个角色大多都是张好在扮演。好像从很久以前,这个家里所有的事都是张好在操心。电费,水费,煤气费,所有属于这个家里的事,都是张好在办。

小时候,妈妈要出摊。张好上完学回来就给他做饭,洗衣服。稍微大点儿,就辅导他做作业。除了小学,张歹的所有家长会都是张好帮他参加的。比起哥哥,他更像是承担了父亲的角色。尽力弥补着那个空缺的位置。

可是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在死的时候,好像所有人都不为他伤心。就连张歹,也只是觉得有点伤心,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这不应该的。张歹心不在焉拨着火苗。

“妈。好奇怪啊。明明是我哥死了,我怎么哭不出来呢?”

他的母亲在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张歹在很久以后才懂,那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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