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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来者

 

来者

宗裕骐说道:“仙师把你交给了我,我就要照看你,随你听不听我的——这么些药糊够用了罢?”他将采来的草药都磨成了药糊,约有一碗之多,青翠欲滴。

卢弥焉说道:“嗯。”

宗裕骐掬水洗了洗手,说道:“那你上药罢,仔细点儿,不够对我说。”

卢弥焉伸手从扁石上取了药糊,给胸口和手臂上了药,又挽起裤子,给双腿也敷了一层药糊。

宗裕骐则走到溪水下游,摘下逍遥剑,脱去沉重的婚服冠饰。他将头冠饰物和班昊所传的秘籍打了一个小包袱,再把衣服在水中浸泡洁净,架在火堆上烤干,自己则走入溪中洗面擦身。

流水淙淙,洗去了他身上的脏污。幽篁潇潇,星夜静谧,只听见风雷马在竹林里漫步,马蹄踏碎了地下积年的落叶,嗤嗤有声。

他想到无色山上惨死的人们,再也看不见这样静美的夜晚了,心里一阵难过,低下头擦了擦眼睛。

卢弥焉等到药糊吸收干净,便穿好衣服,走到下游道:“我上好药了。”

宗裕骐正站在水中黯然神伤,闻言吓了一跳,他此刻披头散发不着寸缕,卢弥焉却衣履整齐盯着他。他仓促间蹲下身去,一头长发滑到身前挡住了裸体。

卢弥焉神色冷漠,毫无反应。

宗裕骐撞上他阴郁的眼眸,心里又松弛下来,觉得不必小题大做,两手撑在水中道:“我知道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罢。”

卢弥焉说道:“我想回家。”

宗裕骐扬眉道:“这个不行。”

卢弥焉恹恹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宗裕骐微一沉吟,问道:“你家里怎么样?你的族人也都入了天火魔会吗?”

卢弥焉不语,转身走到了火堆边坐下。火堆上蒙着宗裕骐的婚服,连火光都变得鲜红艳丽,摇曳着照射在卢弥焉苍白的脸上,忽明忽暗。

宗裕骐洗完了澡,回到火堆边烤干了身体,婚服也烘得热乎乎的。他穿好衣服,仔细用手梳理长发,火光在他乌油油、黑漆漆的头发上映出橘色光晕,流丽闪动。

卢弥焉半躺半坐在火边,两只胳膊肘懒懒散散搁在地下。宗裕骐梳完了头,给火堆添了一捧干树枝,火焰蹭的升高了数寸,烧得更旺。宗裕骐眼中流露出伤痛之色,抱膝坐在那儿盯着火堆。

卢弥焉打了个哈欠,问道:“该睡觉了罢?”

宗裕骐说道:“我在想事情。“

卢弥焉说道:“想什么?”

宗裕骐心事纷繁,通没个头绪,随口答道:“我在想怎么回家。”

卢弥焉说道:“当然是走回去啊,你还能飞啊?”

宗裕骐缓缓低下头去,两手揪住了头发,低声道:“算我求你了,你要睡就睡,不要管我好不好?”

卢弥焉不再言语,倒地就睡。

风雷马颠颠儿走了回来,坐卧在宗裕骐背后。宗裕骐把小包袱藏在马鞍下。他疲累至极,也坚持不住了,将头靠在马背上,不一会儿就黑沉沉睡着了。

次日天已大亮,宗裕骐才模模糊糊醒来,火堆已经熄灭,春风拂体,稍觉清凉。卢弥焉兀自沉睡未起,后脑勺对着宗裕骐。

宗裕骐想卢弥焉伤势未愈,正需要好好休养。他也不去打扰他,从小包袱里抽出秘籍,先从降神

宗裕骐笑道:“你不让我喝了么?”

卢弥焉垂下眼眸,没有吭声。

宗裕骐从他手里接过竹筒,仰头倒水,泉水化作一道透明水线,笔直落入他的口中。他咕嘟咕嘟喝了一阵子,停下来擦了擦嘴,问道:“你自己要不要?”

卢弥焉说道:“我打水的时候喝过了。”

宗裕骐赞道:“我儿真聪明。”

卢弥焉眉毛一皱,眯起那对冷清清的眸子,说道:“你的年纪做我儿子还嫌小,不许再装我爹了。”

宗裕骐吐了吐舌头,把竹筒还给了贫女,说道:“姑娘,你这肿块须得尽快料理。我们送你回家去。”

贫女说道:“那敢情好。奴无以为报,只有留二位好心人住一晚,粗茶淡饭,勿嫌粗陋。”

宗裕骐说道:“多谢了。”回头吹了一声口哨,风雷马小跑过来,宗裕骐扶起了贫女。贫女金鸡独立,半边身子都靠在宗裕骐身上。

宗裕骐说道:“姑娘,你来骑我的马。”

贫女面露难色,说道:“奴不会骑马。”

宗裕骐跟卢弥焉对视了一眼。卢弥焉嘴角撇了撇,看向别处。宗裕骐说道:“那我来背你。”

贫女羞怯道:“这不是太劳烦你了吗?”她口中说得难为情,两条手臂已经伸了出来。?宗裕骐就转身半蹲下去,贫女搂住了宗裕骐的头颈,趴在了他的背上。她身材瘦弱单薄,宗裕骐毫不费力就把她背了起来,两手托着她的双膝。

宗裕骐向卢弥焉说道:“你替人家把箩筐镰刀捎上。”

卢弥焉向地下看了一眼,见那箩筐镰刀都敝旧不堪,问道:“这些破烂还要么?”

宗裕骐低声道:“你不要这样说。”贫女趴在宗裕骐的肩上,微笑道:“虽是破烂家当,却也是一户生计所系。”

卢弥焉看向宗裕骐,宗裕骐对他点了点头,眼神中尽是鼓励之色。卢弥焉只好捡起了箩筐镰刀,一转头看到风雷马,说道:“放到马背上好了。”

宗裕骐忙道:“不行。我的马是驮人的,不是拉货的。”

卢弥焉没好气道:“你不舍得马,倒舍得让我拉货?”

宗裕骐一哽,卢弥焉小声道:“我愈发比马还不如了。”

宗裕骐微笑道:“你就提着罢。马儿走了一天也累了。”

卢弥焉反问道:“谁不是走了一天?我不累吗?”

宗裕骐说道:“你精神头儿看着还挺好的啊。”

卢弥焉恹恹道:“原来是我自己不好。”

宗裕骐抬足作势要踢卢弥焉。卢弥焉提着箩筐镰刀,斜身躲开。

贫女含笑道:“他很听你的话啊。是你的好朋友?”

宗裕骐朦胧应道:“嗯……姑娘,你家在哪儿?”

贫女抬手指了个方向,宗裕骐就背着她走了过去。卢弥焉、风雷马跟在后面。

在荒草中走出里许,贫女指上一处山坳,一行人向山坡爬去。山上迷雾阵阵,杂草丛生,足有半人之高。湿漉漉的长草扑面而来,不断扫过宗裕骐的头脸,沙沙作响。贫女躲在他的背后,丝毫不受侵扰。

宗裕骐两手托着她的身子,分不出手来拨开杂草。纤长的草叶扑簌簌拍打在脸上,不胜其烦,便回头向卢弥焉道:“你来走在前面开路。”

卢弥焉说道:“我的两只手也占住了。”

宗裕骐说道:“你右手拿的不是镰刀?刚好砍草啊。”

卢弥焉说道:“你刚刚就让我提东西,现在又要我砍草。”

宗裕骐说道:“要不我们换换?你来背这位姑娘?”

贫女忽探头道:“我不要他背,我要你背。”宗裕骐奇道:“为什么呀?”贫女微笑道:“你面善。”

卢弥焉眉心一皱,一言不发绕开两人,走到了前面。他将真气运至掌心,再贯注到镰刀上,那锈迹斑斑的锋刃就闪烁着内敛黑芒,轻轻向右一挥,一大片杂草轻灵无声倒了下去,再向左一挥,又放倒了一片杂草。有他在前方开路,山路顿时开阔疏朗。

宗裕骐高声道:“有劳你啦。”卢弥焉恍若未闻。

贫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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