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颜值确实很高,但滋味嘛……并算不得什么美味。
说得好听是清爽,说得难听就是过于寡淡,清汤寡水的。可以说,全靠金丝菊的独特香气和五鼎芝的罕见口感吊着。
但凡吃了花生酥或者是椰汁露这类滋味浓郁的食物之后,再吃这五鼎芝糕,只怕都会觉得无聊。
而她执意要做此糕,一是因为知道成品实在拉风好看,二是因为终于能够再见银耳,报复性做菜。
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私心,才让她此时更为惭愧。于是在众娘子的一声声夸赞中,一声声回礼自谦,几乎显得有些局促。
洛柔见她如此,心中真诚地升起几分喜爱来。
“虞娘子真是太谦虚了。”她解围道,“我若是有你这样的手艺,我每年自己给自己过八回寿。”
此话一出,引的众人都笑。
虞凝霜确实是有些钻牛角尖儿了。
滋味上不尽完美又如何呢?
色、香、味能有一样做到极致,便已是十分难得。
比如说老人家做寿一定会摆上的大寿桃,其实不就是一个巨大的馒头?还将红的、绿的这各种人工色素抹得鲜亮无比,吃一口,舌头都被染色。
何况这寿桃,很多人家也是不吃的。
任其摆放的时间久了,干裂着噗噗往下掉渣脱皮,谁能说它好吃呢?
可同样,谁也不能否认,它就是寿宴上不可或缺的明星。
需有令人赏心悦目的看菜,需有专门抚慰嗅觉的香药,菜肴中则需有清新可口的,也需有浓香鲜辣的……这样各安其职,才是一场真正的盛宴。
五鼎芝菊花糕其实和寿桃是一样的,其功能和含义早已超脱于其本身。
那灿烂的金菊也和圆鼓鼓的寿桃一样,暗藏着虞凝霜美好的祝愿。
而她的这份心意,也确实完美地传达出去了。
在这一整场寿宴中,凌玉章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尤其她待虞凝霜的那股亲厚劲儿,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众人便投其所好,夸得更卖力了。
此时此刻,虞凝霜也已经飞速适应了这样的场合,她进退得体,举止明悟,看得洛柔暗自点头。
她见这位虞娘子不仅手艺好,性子也好,又想起马上立冬家中照例要办暖炉会,宴请亲朋。
不如就邀请她来办?可比那些四司六局强得多。
洛柔刚想开口,却被别人抢了白。
抢白者正是洛柔之前特别关注的那一位,顾御史的妻子——李大娘子。
李大娘子看起来顶多三十岁,丰容靓饰,打扮得极为入时。光看外表,很少有人能相信她已经是做了外祖母之人。
她的长女早已嫁人生子了,今日带来的则是刚及笄的小女儿。
李大娘子的声音也轻柔,笑容也和善,只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听起来就是让人感到不太自主。
她问:“虞娘子这脸……是怎的了?看起来也不像胎记。”
虞凝霜眉头一挑,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在这她被针对的当头,后厨也有一场小小的危机正在靠近。
柿非柿、寸步不让
正如凌玉章所说, 她半年前才承恩出宫,住到了这座宅子中。
宅中一切人力、物力单围着她自己转还绰绰有余,可真要办起这样宾客百人的盛大寿宴, 自然是力有不足的。
单说那饭菜,百余人的吃嚼,府中厨娘厨婢加起来才八个,如何忙得过来?
所以,其实凌玉章也雇用了四司六局。
四司六局可以理解为专业承办宴会的中介机构。
本朝宴饮盛行,推崇无事而宴的潇洒享乐,所以在宴会筹办方面非常的讲究, 四司六局也就应运而生。
他们专业而高效, 将一切打点得当, 不需主家多费心。
比如那些寿字刺绣的帷幔和地毯就是帐设司带来, 直接铺设;
台盘司则负责布置和管理各种餐盘碗筷、酒具茶盏。
但要说责任最重大的,自然还是那几个负责菜肴制作的司局, 比如厨司、果子局和蜜煎局。
蜜煎局负责宴席开场的各种水果蜜饯, 早已完成了任务。
而如今宴席接近尾声,正菜都已上完, 厨司也可以歇一口气了。
只剩果子局还在严正待命。
因为本朝所谓“果子”并不是指水果, 而是指一应糕饼点心, 也就是整场宴席的收尾(1)。
五鼎芝菊花糕刚送上去,还剩最后一样了。
“快,快拿过来!赶紧摆盘!”
掌管果子局的冯五郎一迭声催促着手下。
然后他就见到手下拎来两个巨大的食盒, 道, “这是那位虞娘子留下的, 说是最后一道糕饼。一客一个,用青瓷柿蒂纹碟摆。”
冯五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又是虞娘子。
他们司局置宴, 自有一套沿用下来的流程和规矩,食单也都是每个时节固定的几套,供顾客挑选。
可宁国夫人偏要让这位什么虞娘子也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