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就是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偏偏那张抹了蜜的小嘴还一刻不停地继续,“而且福寿郎哥哥你长得和这娃娃一样好看!”
夸完严澄,紧接着虞含雪就无情又无辜地出卖了姐姐。
“阿姐说的, 郎君们长得好看就够了!要是长得好看, 还不会说话——”
“快回家去罢!我的小姑奶奶!”
虞凝霜赶紧把妹妹的嘴捂住, 然后将这小萝卜丁从地上拔起, 塞到阿爹怀里,动作一气呵成。
大人们都哄笑起来。
虞凝霜则是如释重负。
她知道自己及时阻止了虞含雪说出那一句“要是长得好看, 还不会说话就更好了”。
这话可不兴在这情况下说啊!
这不是往可怜的福寿郎心上扎吗?
虞凝霜这句话的本意, 是绝大部分男人长了嘴也不会好好说话,还不如闭上嘴当个漂亮的花瓶, 就比如严铄那样的……
等一下, 她为什么会想到严铄啊?!
人潮往来的瓦舍外, 虞凝霜彻底陷入了混乱。
加上她陪玩陪游大半天,现在真是身心俱疲。
酷刑终于结束了。
他们可是带了五个孩子出来游玩!五个孩子啊!
哪一个不是家里人的心头肉?
虞家许家全员出动,严府两位嬷嬷左右护法, 一大队人马共同行动。
虞凝霜都恨不得做个导游小旗子拿着。
这一上午的时间, 他们逛了好十来家店铺和一个集市, 在酒楼里吃了昼食,最后来这瓦舍看了一场蹴鞠表演、两场傀儡戏。
虞凝霜累到灵魂出窍, 一看小家伙们居然都还精力充沛?!
这便赶紧打住行程。她陪不起了,她还要回严府准备夕食家宴呢。
多一步都不想走,虞凝霜只目送着阿爹阿娘大舅大姨带着孩子们走上回客舍的路。
她也可以带着严澄回严府了。
虞凝霜一转头,就见严澄眸色复杂地盯着那个丑到爆的傀儡娃娃。
她默默上前,拍拍严澄肩膀,“我懂。”
小雪儿!虞凝霜在心里吐槽,关键你送的这傀儡一点儿也不好看啊!
那面容不是很诡异吗?
虞凝霜常觉得很多娃娃丑到反人类,多看一眼就做噩梦。
可拦不住什么样的娃娃都会有孩子喜欢。
很明显,自家妹妹更是天赋异禀,一眼相中了这个最丑的。
……还说严澄和它一样好看。
拥有超然审美的丹青小圣手严澄,估计现在整个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叔嫂俩对视一眼,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半晌,严澄很明显地叹了一口气。
他捋了捋傀儡秃头上唯一那一撮毛儿,又皱着眉头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把它揣怀里了。
而后他朝虞凝霜伸出一只手,朝宋嬷嬷伸出一只手,三人牵着一起走……
————
行至垂花厅,严澄便惊奇地发现阿兄正在那儿,而不像平日这时分,只关在自己书房中。
再走近,又见本用来摆饭菜的大桌,正被各种花材和花器铺满。
严澄凑上去,钻到严铄宽大的袖子底下,仰头好奇地看着他。
严铄被弟弟澄明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轻咳一声开始解释。
“你阿嫂叫我插个堂花,等家宴时候摆上。”
虞凝霜在一边点头,很为自己这主意骄傲的样子。
“家宴一切从简,但是该有的必须要有,而且要简而精。”
路旁野店两三家,清晓无汤况有茶。
道是渠侬不好事,青瓷瓶插紫薇花。(1)
时人爱花,连山野小铺都用鲜花装饰,她们吃一顿正经的家宴,怎么能无花来赏?
自从楚雁君口中得知严铄也颇通花艺,虞凝霜就给他下达了这个任务。
估计是今天拍严澄肩膀拍习惯了,虞凝霜上去就垫着脚拍了严铄两下,郑重嘱咐。
“夫君,你插好看一点啊。”
她吐槽自己小妹是聊天鬼才,却未觉自己很多时候……说话也很炸裂。
只不过,不识风月的严铄也没察觉就是了。
然而,不识风月,风月却自顾自撩人。
被虞凝霜拍到那侧肩膀似是泛起了热气,将同侧的耳垂都蒸红了。
虞凝霜倒是没注意到这变化。
她其实比严澄还好奇,看看小巧的花剪,摸摸那一排材质各异的花器,比划比划刚摘下的木槿花……不亦乐乎玩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她问严澄:“我现在要去后厨做饭,你跟我过去还是留在这儿帮你阿兄?”
严澄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非常认真地抛弃了严铄。
虞凝霜幸灾乐祸地笑出来。
她今日被妹妹卖了,他严铄也没从弟弟这儿得好。
真是一群来讨债的小家伙啊。
虞凝霜心情很好地朝严铄飞了个揶揄的笑容,转身便牵着严澄走了。
严铄凝视着他们的背影,良久,淡淡笑了笑。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头看向手中所执木芙蓉花枝,深吸气稳住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