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岛庙(下)
一算,叶寿平在医院总共躺了一个多月。
没想到出院才两天,他就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自发生车祸之後,我发觉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有点y沉,彷佛无时无刻都有y影垄罩着他。我曾向其他人提起这件事,但没有人认同我的话。他们都说那头蠢河马本来就是这样。
2012年5月18日
大家对待叶寿平的态度有明显的改变。
最初,他们对於那过度玩笑造成的伤害多少感到愧疚,所以在对待叶寿平时都知道稍加收敛;可日子一久,过去的恶意玩笑逐渐转变为冷言冷语,他们开始毫不留情地显露出对他的厌恶。
前阵子,公司里突然出现奇怪的传言,说叶寿平家里其实很有钱,连住的房子都是独栋透天。
或许是嫉妒心作祟,从此每个人欺负他的行径更是变本加厉。
我很担心叶寿平会对大家进行报复,因此也b从前更加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2012年6月22日
好像自从有了叶寿平这个替si鬼,袁建山的工作态度就越来越松散,大家都知道他这样迟早会再出事,可他根本听不进劝告。
果不其然,袁建山在工作上再度犯下大错。食髓知味的他这回故技重施,仍旧把责任y推到叶寿平身上。
没想到主管的观察力之迟钝和智商之低超乎我的想像,末了受到惩处的竟还是无辜的叶寿平。
我看着叶寿平从总经理的办公室走出来、一路面无表情的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突然觉得他好像一锅即将沸腾的热水,随时都会把积在肚子里的怨气爆发出来,冲破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的锅盖。
昨天下班後,我正准备走进捷运站,突然想起自己有东西忘了拿,於是又匆匆忙忙返回公司。
才刚出电梯,从办公室里透出来的灯光令我吃惊。
大家不是都离开了吗?还有谁在里面?照理说今天应该没有什麽案子需要有人加班完成才对……当时我心里这样想着。
悄悄贴近玻璃门一探,我看见有个人站在袁建山的座位前,ch0u取他压在桌面软垫下的照片。我所站的角度虽然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但光凭身材就能猜到是叶寿平。
他拿袁建山的照片做什麽?负面的想法顿时占满我的脑海。
诡异的气氛弥漫整间办公室,我因为害怕被叶寿平发现,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没多久就离开了。
於是今天早上我刻意提早进公司,想趁大家进来之前,找找看有没有什麽线索可以让自己了解叶寿平昨晚究竟做了什麽。
我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四周,最後在叶胜平的垃圾桶里,找到几张被剪得支离破碎的照片,还有一张被r0u成一团的白纸。
摊开白纸,我立刻被眼前所见吓一大跳──原来叶胜平把那几张袁建山照片上的脸都剪了下来,然後把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等部位分开,再重新拼成一个个扭曲得十分怪异的脸孔,贴在这张白纸上。
这种感觉就好像袁建山被分屍了一样,让我很不舒服。
我双手一扭,将白纸恢复成纸团的模样,丢回叶寿平的垃圾桶。
不久,同事们陆续进来打卡。袁建山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照片不见了,却没有怀疑到叶寿山的头上,还以为是被他自己带回家了;而叶寿平的垃圾桶也安然无恙,如同以往只是个没有人会去留意的东西。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去提醒袁建山别再去招惹叶寿平,可後来想想,如果让叶寿平知道我这样多管闲事,会不会改天就换我的东西被他偷走呢?我一点也不想被扯入这件事啊。
反正叶寿平报复的手段就只有这样的程度,应该不至於会出什麽大事才对──我最後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冷眼旁观。
2012年6月28日
当袁建山突然说他肚子痛的时候,我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叶寿平在他的食物里动了什麽手脚。
但事後证实是袁建山去过的那家餐厅卫生出了问题。那次同行的朋友全都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
我暗暗松一口气,继续观察这两个人。
2012年7月5日
今天是总经理生日。同事们一早就开开心心地在讨论着下班之後该怎麽帮上司庆祝。
总经理看到大家这麽有心,自是欢喜非常。待下班一到,见叶寿平一个人慢慢吞吞的收拾东西,总经理难得热情地走过去搭上叶寿平的肩,也不管他有没有说过要跟大家一起去聚餐,就这样把这位不受欢迎的同事也带到了庆生现场。
大家看见叶寿平的瞬间都觉得很扫兴,可既然人是寿星带来的,也就不好多说什麽。
我在想,说不定总经理其实一直都知道叶寿平是被冤枉的、那些有问题的案子都跟这可怜的新人没有关系,可最後仍然选择偏袒袁建山。
毕竟袁建山在公司的人缘非常好,若是处罚他,恐怕将会影响到整个办公室的士气和向心力。所以此番基於补偿心理,总经理才会找叶寿平来同乐。
人类就是这样吧……把利益摆在正义公理之前也是极平常的事。
日式居酒屋里,大家说说笑笑的,只有叶寿平低着头,弓起背脊,安静地坐在角落,si气沉沉的,不发一语。
我的目光没有留在他身上太长的时间,没多久,我就开始和几个nv同事喝起啤酒来,还点了几份好吃的炸物。
约莫一小时过去,我再转头看向角落时,赫然发现叶寿平的眼睛竟si盯着袁建山!由於叶寿平未曾抬头,因此他的眼瞳对上高大的袁建山时,几乎就要没入上眼睑内,留下大片的眼白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相当骇人。
他是真的很恨袁建山吧……
发现这个事实、结果b袁建山本人还紧张的我,立刻放下酒杯,起身逃进了厕所。
我站在洗手台前,洗脸、补妆,故意拖延了许久的时间才离开nv厕。我不讨厌叶寿平,可他现在的样子令我害怕。
庆生宴结束後,我打算搭公车回家,便一个人走到附近的候车亭,没想到叶寿平也来了。他没有跟我讲话,只是默默站在几步的距离外,和我一起面向黑漆漆的马路,於夜se中等候公车的到来。
然後,我看见他的肩膀在抖动。
他在笑,笑得我毛骨悚然,却又没有发出半点笑声。
2012年7月11日
我开始怀念起出车祸前的他。
虽然那时的他一样不讨喜,但至少b现在正常千百倍。
他那个时候为什麽坚持要参加员工旅游呢?也许,他一直都很努力的想融入大家的世界吧……
今天我不想去上班了。我的头好痛。
2012年7月12日
今天早上我仍然请病假。
中午,石怡帆打电话给我,说袁建山失踪了。他和我一样连续两天没来上班,但没有向公司请假,手机又打不通。
他家里的人还说,他前天晚上出门之後就没有再回来。
我有很不祥的预感。
2012年8月20日
到今天依然没有袁建山的消息,这个人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警方有来问我一些问题,我说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b起袁建山的下落,叶寿平的动向更令我在意──他提出辞呈了。这头一直被大家排挤欺负的河马,终於决定离开这个不可能容纳他的世界。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