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第10
时长叹一声后又打了会盹,然后猛然睁开眼,立即起身往方台走去,边去拿精制的铁槌,边目不转睛盯着往下流水的铜漏。细雨丝往下飘着,逐渐变大,小吏依旧不敢动。当箭杆的刻度从盖孔处露出之际,他眼疾手快的敲响立在一旁的铜片架。铜片一响,执掌鼓槌的小吏则紧跟着敲响大鼓定更,硕大的撞钟声也随之响起,由建邺城中心向周围五十里传达,为百姓报时。各府的负责守夜的奴仆听见后,也随之报时。烛火燃过一夜,只剩下微弱的火光在油蜡中烁烁,灯绒渐渐湮灭。谢宝因在漆黑中睁开眼,昨夜她睡的不算好,一觉醒来竟比睡前更显乏累,于是便躺着消解了会头昏脑胀的感觉,直至听见外头窸窣的脚步声,才坐起身来,哑声道:“响过几声了。”刚到疱屋吩咐侍女准备热水的玉藻停下脚步,站在外边廊下,想起前面响起的撞钟声,为避免惊扰内室还未醒的人,刻意小声答道:“四长声,一促声。”这是丑末、快到寅初的钟声。该起了。昨日归宁后,今日起便要正式担起人妇的责任,鸡鸣时分,林业绥也正式要去京兆府上任,万不能出错。谢宝因掀开翡翠绿被衾,刚要下榻,忽觉凉意过脑,低头就瞧见有小片肌肤裸露在外,想是累忘了,她不急不缓的系好散开的衣带,推开帷幔又瞧见黑鸦一片,只好开口喊人:“玉藻。”一直侍立在外面,唯恐女子有什么吩咐的玉藻遂即笑着应答:“女君,我还在呢。”谢宝因眨了眨眼:“进来点灯。”玉藻所站的廊下是外间,听见女子的声音,着急的顺着廊下走了几步到内室,由棂窗看进去,黑幽幽的,寻常人或许还能瞧见一二轮廓,可谢宝因面对这样的情况就如同瞎子,八岁那年夜里为范氏母亲——范老夫人侍疾,还因此磕到额角,血流不止,那一整夜楞是半点哭声没有,直到翌日被侍女发现,额头的疤也用膏药抹了三载才消去。自那以后,女子所眠的屋舍在夜里不能断烛火。她着急的直接喊了闺中称呼:“娘子,您千万别动,我这就进来。”谢宝因扭头去瞧另铺一床锦被的男子,见未被吵醒才放下心来。瞬刻,隔扇门被轻轻推开,玉藻一手端着油灯,另外一只手拿了几根蜡烛,赶忙就绕过屏风进到内室,将蜡烛点明。“只点妆奁和香案那儿的,郎君还没醒。”有了一点光亮后,谢宝因拢屐下榻,见玉藻还要去再点,出声阻止,然后转身仔细掖好帷幔,不让这微弱的烛光渗进去,接着吩咐道,“你去瞧瞧前些日子做的香粉能不能用。”很快谢宝因又略有些难受的开口:“顺道再去吩咐人端碗热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