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欲从来不是空口说说,想赢的人最先考虑的总是怎么做才能不输。
从最开始,蒋翼对所有的收益分成都没有异议,只是始终坚持保留版权。他虽然事事豁达,但是从来未雨绸缪。
但这也是蒋翼的绝杀招了。
庄远靠向椅背,“你留着版权做什么?之前做的成品都废掉?重新开发?要不然就不做了?”
蒋翼放下笔,笑笑:“那就是我的事了。”
“你明知道做下去基本没有可能!”
“庄远。”蒋翼看着他,“你也知道我的,玉碎还是瓦全,我怎么选你猜得到。”
“卖掉版权我给你的钱足够你再做三个项目。”
“我只要《雷震子》。”
“你只要《雷震子》能做什么?你以为这就是投资占比话语权的问题么?脱离了北投之后就算你找到钱做出来还有谁能承接你的发行?”
候晟也是苦口婆心:“蒋翼,庄远说得没错,北投这样的集团不可能让单单一个电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的项目他们每年可做的很多,之后就算咱们做好了北投也没必要合作一个放弃投资的项目……”
蒋翼点头:“他们当然可以用发行渠道干涉创作,但是要有限度。”
“过度干涉有时候也是不可避免的……”
“那我觉得这个问题就不必谈了。”
“这是生意!”庄远到底做不到置身事外,“我不期待你懂什么叫在商言商,但是能不能不能不这么天真?”
“庄远……”候晟试图解劝。
“商业的目的就是盈利,为什么眼看着稀释利润?大笔的钱不赚,你以为之后撞了南墙还能回头么?带走版权不要开发结果就等于过去三年白做,颗粒无收甚至赔掉一切,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蒋翼丝毫不躲避他的视线,“成熟的事你做就行了,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庄远“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我一刹那明白,这句话才是最激怒庄远的,蒋翼永远知道怎么让人不好过。
这两个自负甚至自以为是的人,一个唯我独清,一个肆意好胜,他们有多彼此看重,就有多彼此不服。他们打着“为了你好”和“我欣赏你”的幌子,彼此忍让了太久,到底难免一争高下,上演一出控制与反控制。
然而此刻,一切无解。
失控的那个转身就走,不服管的那个看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庄远。”
庄远顿住脚步。
蒋翼缓缓说:“公司开发权还有半年时间,强行上市你们也未必能回本。我可以置气,你们没必要,不如断尾重启,《飞仙》每个人物都值得好好开发。”
庄远冷冷说了一句:“你既然放手,怎么开发就不关你的事了。”
“也对,你更清楚生意怎么做才有收益。”到底是这一局占了上风的蒋翼笑笑,“那这步棋怎么走,你说了算。”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蒋翼绝地反击,最后也只给了庄远两个选择。
要不然玉碎瓦全,蒋翼带走所有著作权,留给《雷震子》半年的开发时间,或者蒋翼出让全部世界观和内容版权,只带走《雷震子》这一个项目。
前一个算是真正的两败俱伤,后一个至少还算一别两宽。
庄远平复呼吸,回头:“《雷震子》你带走了也没用,北投撤资带走其他ip,还有谁会投钱给你单单把这一个项目做出来?”
蒋翼静了静,回看他:“那是我的事了。”
十一月末的那个下午,蒋翼从东三环的办公室带走了一份合作解约合同,出让了全部《飞仙》的著作权,收回了《雷震子》的全部版权还有正在开发的半成品,除此之外就只带走了一橱窗的手办。
候晟站在电梯间看着他问:“你这和净身出户没有区别,放着大笔的钱不赚,值得么?”
蒋翼笑笑,没说话。
候晟说:“接下来怎么打算?继续找钱给《雷震子》续命?”
蒋翼摇摇头,“我要睡一觉,先给自己续命。”
候晟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看着电梯门合上。
下了两天的雪停了,天气仍旧阴沉寒冷,观光电梯外面是降落的北京城。蒋翼任由我拉着他的手,闭上眼睛,我微微靠在他身上,什么都没说。
即使强大如蒋翼,这样的割舍也疼痛难忍。
他几次谈判交涉都没有阻拦我跟他一起来,也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
谁都不想收场的时候是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
蒋翼回到家就睡了个昏天暗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28号的下午。
我买了新的砂锅,在厨房熬他喜欢的牛骨汤,听见卧室的响动说:“你醒了呀?醒了就去洗漱,我爸视频指导牛骨汤,十全大补快来尝尝。”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蒋翼刷了牙刮了胡子,整个人都是薄荷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只是后脑勺的头发翘起来一撮。
“客厅里的箱子是什么?”蒋翼靠在门边懒洋洋问。
“郭靖上午来过,他这几天要跟着关超的岳父去山里看货,想开发山货宴席,走之前来看看就送过来一些吃的,对了念慈也跟他们去了,她年假还有几天,应该是想放松一下。”我看着他笑,“所以全北京城就剩咱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