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她一定,也只能接受这份幸运,然后,她的初恋就结束了。
高三寒假的最后一天,颜昀向我们告别,他即将前往美国,走之前请我们吃饭唱歌。
念慈被拗不过,昏黄的包厢里,到底被逼着跟人合唱了一首,是《一生所爱》。她声音一贯柔和温婉,可关超唱不出卢冠廷的味道,仿佛是罗家英在念经。整首歌一塌糊涂,念慈也没有坚持唱完。
郭靖没参加聚会,晚上的时候跟着车来接我们回家。
念慈上车的时候,可能是太疲惫,背包带子从肩膀滑落,郭靖如往常一样伸手接过,先一步上了车。
念慈想说什么,终归也没开口。
蒋翼在我后面推我,“快点走啊,发什么呆?”
“知道啦!”我被推搡着三步两步跑上车,心想,明天就正式上课了,高考这可就真的来了。
仿佛是喊了太久的“狼来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虽然紧张,其实也和之前的学习节奏相去不大。
蒋翼基本上都留在我家过夜,我爸为了他睡得舒服特意换了个两米乘一米的沙发。这个人之前两年常跑美国,成绩倒是没怎么耽误,始终保持在年级十名左右。
庄远妈妈出差的时候,他也会在我家吃饭。
所以13号楼的日常又仿佛恢复了小时候那样,晚自习回来聚在念慈家写作业,四个人一起复习,吃钟家奶奶准备的夜宵,困了的回家睡觉。
明雨已经决定了放弃上海的报送,全力准备北大,每天都复习过午夜。
早上看到她基本上都是黑着眼圈,我自己虽然也迷迷糊糊的,但看到她还是有点担心。
“你这成绩考北大也没啥问题吧,干吗压力这么大?”
明雨从卷子里抬起头,眼神过了一会儿才聚焦,说:“考不上我妈肯定要失望,她当年就差一点没去上。到现在还经常梦见小时候她跟我姥爷回学校,说春天的时候,花开得特别好……”
我没话说,学霸的压力听起来气人,但其实跟普通人的一样难抗。
不过也有不务正业的,高三开学,关超就又换了个女朋友。
照例又是学妹,高一文艺部的骨干,接了亦菲的班,跳民族舞的,一字马说来就来,人气极高。
关超每天中午都带着学妹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得意洋洋的劲儿看着很欠揍,有时候晚上还不跟通勤车回家,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就让人免不了担心。
有一天晚自习下课,蒋翼先一步出门,我跟在后面看见他在六班门口堵关超,“你今天晚上还不回家?你爸这几天问了好几回了。”
关超照旧嬉皮笑脸:“我网吧约了包宿,你去不去?”
蒋翼挥开他要过来搂自己肩膀的胳膊,反手拽住他腕子:“你最近怎么回事?”
关超顿了顿,说一句:“你甭管。”
蒋翼被激怒:“我还就管了。”
“你管不着!”
“你有完没完?”
“我回去家里也没人!”
关超话说完就要挣开蒋翼,两个人力气都不小,分开的时候脚底下都不太稳当,蒋翼不管不顾地又去抓关超。
廖星赶过来分开他们俩:“都好好说话。”
我忙过去拉蒋翼的手,“没伤着吧?”
关超没说话,眼睛左右看了看蒋翼又看了看我,学妹已经等在楼梯口,兴高采烈摇手叫他名字,这个人转身就要走。
我突然来气,也叫了一声:“关超!”
他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我更气了:“你什么毛病?越大越没劲了是不是?能不能好好说话?跟我们发什么脾气?”
关超的身影已经下了楼,我气急,跺脚喊他的名字:“你给我站住!”
“瀛子……”同一时间有人喊我,声音虚弱且无力。
是明雨的声音!
我慌忙回头,明雨脸色苍白扶着墙壁刚出了五班的门,一见到我回头就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倒地。
“明雨!明雨!”我脑中一片空白赶到她身边,想要抱起她却不够力气,全身哆嗦,“明雨!明雨你怎么了?”
“怎么了!哪难受?”邹航一个箭步窜出来,从我手里夺过明雨,额角上当时冒了汗。
“肚子、肚子好疼……”明雨勉强说出一句话。
郭靖从教室里出来,看了一眼当机立断,“马上去医院。”
廖星慌忙赶过来:“我去找一辆自行车来,到校门口走不过去!到了校门口再打车……”
蒋翼转身就走,“不用打车,我去叫通勤车送咱们。”
邹航背起明雨,咬着牙说一句:“没事的,没事的,你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出生后的十七年里,我从来没有走过那样一段漫长的路。
只是从教学楼到校门口,我一路走一路掉眼泪,一边拉明雨的手,一面叫她的名字。
校门口,念慈和亦菲已经等在那里,关超的父亲搓着手:“慢点,在最后一排坐好。”
我们急匆匆上了车,大巴车尽可能地快速驶入主路,明明一两公里的路程却远得仿佛在天边。
等在病房外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腿在抖,念慈拉住我说:“瀛子坐下,坐下,你站不稳。”
我听不进去,乱糟糟问:“不会有事吧?不会吧,她这几天脸色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