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他会要千百倍的将失去的那段岁月弥补回去,两个人,能拥有漫长无尽头的年年岁岁。
直到今日,他才知晓,他和她之间横亘着的岂止是丢失的那段时光和重重误会。
当他躺在阴冷的地宫上,想着还好的时候。
她浑身是血跪在山道上,想的会是什么呢?
是后悔认识应临崖这个人吗?
什么时候,两人就走到了这般的境地呢?
应临崖失魂落魄到那处半塌的大殿时,殿内幽幽亮着的香火还未熄灭,白烛融化的蜡油像是两行苍白的泪。
他浓烈而深邃的五官,在微弱的光芒中,像是幽魂般冷冽,整个人像是被浸透在了寒气中,没有半点活气。
看着这样的应临崖,逐星的双眼微微一眯,心跳变得很快。
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应星移。
“是你插手了吗?”应临崖忽然低哑地开口。
逐星仰着头看他,有些怔愣没听明白,片刻后她理解了应临崖话中的意思,知道他问的是白清欢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说的是那封信吗?当然了,要演就要演得够真,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漏了这么个破绽,我替你完美遮掩,毁了那封信,不好吗?”
至于那块被应临崖细心遮掩的那块护心鳞,逐星也没瞧出不对劲,丢给那些送灵石的龙侍一道送去了,后来阴差阳错随了那些灵石,被一道存在了白清欢在万宝阁的宝库中,封存了不知几百年。
对面的应临崖身上的气息越发冷沉。
逐星的呼吸放缓,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和白清欢那段惨烈的往事,让应临崖心境不稳了。
她继续幽幽道:“你又何止是辱她弃她,而是险些杀了她,你们之间现在相隔着一条命,我猜她只想要你死。”
“你和她早就彻底没可能了。”
逐星说完这句话后,已经做好了躲避应临崖杀招的准备。
然而对面的人却始终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在黑暗之中,人影才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转身看过来。
他声音很轻,仿若要消散在那些弥漫的袅袅烟尘之中。
“是的,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发疯,逐星心中暗道古怪,她按住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我要去将段惊尘抓来,你这两日慢慢同你的前妻叙旧,待解决了段惊尘,就得把她抹除记忆丢回去了。”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像是默许了。
逐星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问,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快速消失了。
……
那处生了白梅的荒院中。
白清欢手中的话本已经看完了下卷,兴许是被认出了身份,她也懒得藏了,每日照旧使唤着刀疤,自己则是继续看着医术阵图,作息和在合欢宗时毫无差别,可谓非常自律。
不同的是,先前那个总是在边上念叨的小龙侍不知为何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应临崖。
他总是沉默站在院落外面,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白清欢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只几千岁的老龙,所以懒得和他对抗,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
应临崖原本以为她会质问自己,当年为何不告而别,又是为何要遣人去说那些伤透人的恶毒话语,这几百年间他又是做什么去了,甚至再不济,也该骂他两句负心汉,废物渣滓之类的才对。
有许多的事,他无法诉诸于口,甚至对着自己的龙丹也不能说,他只能一个人沉默的将它们铭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才好。
可是没有。
白清欢始终淡然又疏冷,看他的眼神和看逐星,看其他龙侍,甚至是和看荒院中的石头无异。
甚至在应临崖刚来时,她也不问他为何要来,而是客客气气的招呼一句。
“应家主。”
然后便转过身去,对着那条剑灵细犬露出温和的笑容,摸着它的头哄着什么,狗虽然不会说话无法交谈,但是居然也汪汪应和着,一人一犬说说笑笑,很是亲近的样子。
对他,她却连半点波澜也没有,没有恨,自然不可能还有爱。
应临崖终于明白,原来人在极致的失望之后,是没有任何情绪了。
于是临到口的所有话,在此刻都只能变成二字。
算了。
他这在这段偷来的时光里,只是静默守在她身侧。
有时看她背药方,背错了就抓耳挠腮,次数多了气急败坏就骂那条叫刀疤的狗。
有时看她画阵图,她折了一枝白梅枝当笔,那些玄奥复杂的线条被她勾勒出来,漂亮得不像话。
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她是个要强且野心勃勃的人,遇到麻烦也会哭,但是会一边哭着一边咬着牙去做到最好,每每有所获的时候,也会高高兴兴过来问他。
“临崖你看,我厉不厉害?”
“你看呀我又学了道新的术法。”
“今天我去东灵城的擂台上打败了一个刀修,他居然哭鼻子了!”
只是那时候他太忙了,他满心想的是如何理清那些仙族龙族的关系,如何在重重陷阱中脱身,如何算计和反算计。
他那时眼中全是那些大事,哪里看得到一个金丹小修士每日不起眼的努力和忙碌呢?
次数多了,她便也不再来找他要一句夸奖了。
如今她终于靠着自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再仰望他,而是能够平心静气的和他平视了。
她能够坦然而面不改色地自己夸奖自己,不寻求任何人的认可。
他终于清醒意识到现实。
白清欢,已经不需要应临崖了。
他也才终于后知后觉想起,眼前的人已经是合欢宗的白长老,且是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将要飞升的修士,崛起的速度甚至胜过了天骄辈出的青霄剑宗几位峰主,更将羽山那些生在仙山却庸碌无为的废物们甩得极远。
三日。
两人隔着一堵残破的断墙,不远不近的共处了三日,期间没有一句交谈,好在也没有任何人叨扰。
这三日漫长得像是共度了一生,又短暂得像是一场易醒的旧梦。
兴许是逐星和白清欢那日的战斗伤了那株巨大的白梅仙树,它开始簌簌地往下掉花。
应临崖如足下生根在墙外站了许久,在第三日的清晨,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开始俯身将院外的落花一一拾起,捧在手中,待完全握不住的时候,把它们收入那个匣子中。
院中的落花已经铺了满地,像一层厚雪。
他没有走进去。
因为远处有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正在靠近。
逐星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回应家祖地的,弥散的那些白雾被她冲散。
为了更快逃离,她甚至半个身体化成了原型,暗红色的鳞片缝隙间涌出了鲜血,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她重重落在地上,还未站稳,便快速冲到了院中,想要抓住白清欢。
应临崖刚想动,但是白清欢动作却更快。
她几乎在眨眼间便拔出了天倾剑,那柄本该只在盛德仙君和他转世之人手中才能举起的传说灵剑,在她手中却用得轻而易举。
锋芒毕露的天倾剑,成功让逐星止步。
然而她眼中的提防和警觉却没有半分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