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小月仙往咖啡里夹了两块方糖,一面用勺子缓缓搅拌,一面解释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宝爷可不会娶我,他只是欣赏我的戏。再说了,他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又算什么?”
朱丹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还跟宝爷在一起呢?”
“有什么法子,你方才也看见了,他教我吸鸦片啊,我一吸就着了他的道,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小月仙端着咖啡慢慢呷着,一双藕臂挂满水珠,挺着碗状的乳房,整个人像一粒瓷白的汤圆漂浮在锅里,一头秀发湿湿地贴在脖子上,叹道:“这男人呀真是顶奇怪的东西,你说他爱你吧,他又不愿娶你,不愿娶你却又愿意为你一掷千金,呵呵,你要猜他心里怎么琢磨的简直比登天还难。”
朱丹忽然觉得有些冷,其实是心寒,因为月仙的一番话而感到难过,一刹那,她把自己当作了小月仙,而越珒或许也会像宝爷一样只爱不娶,那她又离得开他吗?
她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劝道:“鸦片是害人的东西,月仙小姐何不咬咬牙戒掉它。”
月仙嗤笑起来,拍了拍水道:“陈小姐真是有趣的很,劝一个人去戒大烟无疑是叫他去绝食,擎等着去死。”
小月仙见她不说话,以为吓着她了,又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人真奇怪,刚认识就跟你说这些话。”
朱丹怔怔看着她,下巴轻点着水面。
“我自己也纳闷呢,一见你就觉得分外亲切,憋了一肚子牢骚就想找个人说说,你别放在心上,我的话你且左耳听右耳出,出了门便忘掉罢。”
朱丹越发觉得她人不坏,不仅不坏,还有些可怜。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她问她:“依月仙小姐看,顾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对他不了解?我只能告诉你,顾先生和宝爷不是一类人,别人怎么议论他你不能全当真的,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
她们洗得太久,宝爷和越珒早已移步休息室吃点心,老规矩,浴后吃一屉蟹黄小笼包,品一盅广式凉茶,真真是快活似神仙。
女人的洗浴时间普遍长于男人,论泡澡又更长了,长到足以小憩一觉。洗浴的过程有点类似煮鸡蛋,一番蒸煮之后简直是脱胎换骨,皮肤蜕下一层浊皮,变得白嫩光滑,宛如剥去壳的鸡蛋,吹弹可破。那面颊的红晕使人看上去白里透红, 嘴唇红润润的,明明素面朝天,反倒给人一种上了淡妆的错觉。
她们进到休息室的时候,一头秀发只用毛巾吸了水分,半干不干的搭在肩上,额前垂下两绺龙须似的刘海,风扇一吹,龙须飞舞。
江老板又亲自送上两屉小笼包和凉茶,说是泡澡耗人体力,小泡小补,大泡大补。
越珒殷勤地调制了一碟醋辣蒜蘸料置在她的面前,递上筷子道:“快尝尝。”
小月仙看热闹道:“没想到陈小姐口味这么重。”
越珒一脸坏笑道:“可不是,她就好这一口。”
朱丹没想到他这么记仇,又不甘被他戏弄,佯笑着夹起一块,蘸了蘸调料递到他的嘴边,细声道:“我知道你也好这一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乐是要分享的啊是啦,这第一口嘛一定要敬你的,要不是顾先生带我出来见世面,我哪里能玩得这样开心。”
越珒连忙蹙起眉头道:“喔,开心吗?”
“开心的呀,我和月仙小姐很是投缘,方才在浴室聊了很多贴己话呢。”
“开心的呀,我和月仙小姐很是投缘,方才在浴室聊了很多贴己话呢。”
小月仙点头道:“我很喜欢陈小姐,一见如故。”说着低头吸溜了一口汤汁,睁大眼睛道:“呀,就是这个味道,真鲜,你们也快尝尝。”
越珒摇头道:“等你们的时候我和宝爷已经吃过了,陈小姐不必与我客气,快吃吧。”
朱丹手举的有些酸了,筷间的小笼包往下坠着,随时要破皮流汁似的,情急之下只好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蟹黄的味道是一点儿也没尝出来,满嘴浓郁的辣醋味,皱着眉头咽下,心底暗暗咒骂他小肚鸡肠。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怨念,附耳道:“不许记仇。”
朱丹不屑道:“我偏要记。”
“冤冤相报何时了?”
“没完没了。”
“那我吃一口,恩怨两清好不好?”
朱丹审视着他诚恳的面庞,眼珠子咕噜一转,抿嘴笑道:“好。”
小月仙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真是一对重口。”
宝爷咬着牙签说:“你以为都像你似的,整天清汤寡水的,吃的有什么滋味。”
小月仙翻了翻白眼,道:“有什么法子,我得护着嗓子,辛辣刺激最是伤嗓子了,宝爷喜欢听破锣嗓子唱戏吗?你若喜欢,我天天放开了吃。”
小月仙翻了翻白眼,道:“有什么法子,我得护着嗓子,辛辣刺激最是伤嗓子了,宝爷喜欢听破锣嗓子唱戏吗?你若喜欢,我天天放开了吃。”
宝爷咬断了牙签,呸了呸嘴里的竹屑,又去用另一头掏耳朵。
越珒听闻她这样一说,顿时紧张道:“辛辣伤嗓子吗?”
小月仙道:“可不是,我们唱戏之人可不兴吃辣,吃一口能哑上半天呢。”
越珒连忙给朱丹奉上凉茶,催促道:“快喝,洗洗嗓子。”
小月仙柳眉一抬,道:“怎么,陈小姐也唱戏?”
朱丹道:“不唱戏,唱歌。”
醋辣碟见效很快,嗓子已经哑了。
小月仙见越珒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神情,捂着嘴笑道:“偶尔一次不碍事的,来,漱漱口,待会儿多喝点水清清嗓子。”
江老板提议道:“一人闷的发慌,两人眼睛发光,三人啥也不成,四人麻将一场。四位刚好凑一桌,要不要打几圈牌?”
小月仙拉着朱丹的手问:“陈小姐会打牌吗?”
宝爷咂嘴道:“上海小囡,哪有不会打牌的。”
朱丹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海小囡都会打牌,但她的确是会,功劳全在兰芝,弄堂里谁家三缺一都习惯喊她做牌搭子,她准去,而且牌技很好,赢多输少。朱丹小时候常在麻将桌边搬个小板凳做作业,耳濡目染,也不用刻意去学,自然而然就会了。起先兰芝如厕时,便喊她上桌替她打两圈,待她如厕回来,牌已经胡了。胡的次数多了,大家都不愿朱丹上来顶桌,宁愿嗑瓜子干等兰芝上厕所回来。
朱丹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海小囡都会打牌,但她的确是会,功劳全在兰芝,弄堂里谁家三缺一都习惯喊她做牌搭子,她准去,而且牌技很好,赢多输少。朱丹小时候常在麻将桌边搬个小板凳做作业,耳濡目染,也不用刻意去学,自然而然就会了。起先兰芝如厕时,便喊她上桌替她打两圈,待她如厕回来,牌已经胡了。胡的次数多了,大家都不愿朱丹上来顶桌,宁愿嗑瓜子干等兰芝上厕所回来。
朱丹自那之后许久没有摸过牌了,乍一听打牌浑身一哆嗦,小辰光的弄堂牌局历历在目,太太们在牌桌上都有些怵她,骂她是小老千,小瘟神,叫她学什么都好,就是别学人打牌——作孽的。
小月仙见她没有否定,笑眯眯道:“看来是会了,宝爷看人准没错。”
朱丹瑟缩道:“会是会,可我身上没带钱。”
小月仙欲慷慨解囊,可宝爷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哪里需要她帮。
越珒从怀里取出一张空白支票交到她的手上,“和我出门还需要带什么钱,我不就是你的皮夹子,放心玩,输了算我的,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