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与启程
夜晚的王都闹市区,并不像在城堡里感受到的那样寂静安谧。红色的月牙挂在深邃的夜幕上,林影还是第一次这么晚了却没有回到寝殿。由于心虚害怕被路人认出来,尽管穿着阿丽沙提供的便服,她还是把斗篷的立领拉得很高,又把魔法使的尖角帽压得低低的,双手也紧张地缩在尺寸略微宽大的袖子里。街边两旁灯火通明,夜市上的魔族人来人往,买卖首饰的,交易魔法石道具的,还有拍卖小体型魔宠的,无不热闹;酒吧边的露天花园里,穿得花里胡哨的友伴们碰杯共舞,屋子里更是飘扬出播放得很大声的乐音,但即便如此也难以将魔族们纵欲的欢叫彻底遮掩;至于烧烤摊边,脂肪和香辛料的香味交织成诱惑的旋律,引诱得裹着大块破布的红狼一步三回头……实际上在这样的环境下,倒也没人会特别留意一个大晚上逛夜市的魔法使学徒,因为一点也不值得奇怪。毕竟平常就不乏有学生溜出魔法学院,到夜市上买吃买喝,还有在魔石摊上搜刮一些便宜但好用的货。所以比起穿着露脐装、妆容艳丽热情的金发辣妹,和她旁边那个看起来相当拘谨的魔法使朋友,还是那个块头很大的魔宠更惹人注目。“哇,好大的狗狗!”“在吐舌头呢,是不是饿了?姐姐给你买烤肉!”“尾巴好大好蓬松哦……可以让我们摸摸吗?”林影看着身躯足比两个她还大的红狼,却像条真正的狗一样蹲踞在烧烤摊边,冲着来往的年轻女性们摇尾巴,尤其是那些肉眼可见胸部丰满的小姐姐们一靠近,它还温顺地眯着眼吐舌头,很恶意地卖萌……一股恶寒让她直打激灵。阿丽沙却嘻嘻哈哈地迎上来:“可以呀可以呀,奥多前辈可听话了,对吧?”“呜汪!”林影眼看着一个牵着小孩的巨乳女郎走近过来,带着小女孩伸出手一起抚摸红狼的脑袋,而红狼就顺势抬抬头,三角形的耳朵高兴地趴成了飞机耳,就要朝那个年轻妈妈的怀里蹭过去……她想起红狼提到过的,曾经摸过自己母亲胸部的事情……藏在帽檐底下的俏脸一黑,再也忍不住地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抓住红狼脖子上套着的项圈,拽着它就往旁边走。“不好意思啊,我们刚收服它不久,担心它会咬人,还是不要随便摸比较好。”“呜……”林影余光瞄见红狼一边顺从地爬开,一边眼神幽怨地望着自己,就当没看见。阿丽沙捏着一把烤串,从后边跟上来,爽朗地笑。“真小气,让她们摸摸又不会怎样,明明奥多前辈都没意见的。”林影没好气地回头乜她一眼:“这色狼是要占别人的便宜,它当然没意见了。”远离了烧烤摊边的人群,自称名叫奥多的红狼也抬抬脑袋,一边张开口叼过阿丽沙扔来的烤串,吐出牙签一样的木签来,一边慢条斯理地吐出魔语:“怎么能叫‘色狼’呢?你妈以前都说过,‘食色性也’,意思就是吃饱喝足想奶子,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天性。”林影冷着脸瞪它:“你当年也是这样对我妈耍流氓的?”她有点恨不得从刚才路过的肉铺那里借把屠刀,乱刀砍死这头大色狼。“呃、不是不是,我哪敢占她的便宜啊!当初那怎么说也是你来我往、礼尚往来,她给我揉奶子,我也给她揉了的……”奥多似乎从少女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露骨的杀意,心虚地扭过头去,主动从阿丽沙手上咬过一只烤肉排,吞进肚子,避开了少女冷厉的盯视。但林影听了这话,目光反而进一步冷到冰窟里去,紧抿的双唇绷成一字,嘴角极其不满地下撇。一旁的阿丽沙却吃惊地替她把气到没能说出口的话问出来。“哈?就是说,奥多前辈真的做过陛下的情人?”林影暴怒地拧过脑袋,冷冷瞪她:“笨蛋,谁要你多嘴了!”阿丽沙猝不及防被她一骂,委屈又莫名,愣了愣,转转脑筋就会错了意,赶忙双手捂住耳朵,夸张地怪叫起来:“抱歉啊抱歉!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说啊!绝对不是要八卦皇帝陛下的风流史!”林影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别叫了,你是要叫得整条街都听到吗?”“诶,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阿丽沙虽然被她一吼,吓了一跳,心里也委屈,却听出林影的话音里微微夹杂了一丝哭腔,顿时呆住了。“殿下……?”她颇为担心地上前一步,绕到林影身前,捏住帽檐边沿抬了抬,端详王女的表情。却被林影眼角泛红、咬着唇角,瞪着眼睛皱了皱鼻子,看起来就像是摇摇欲坠、憋着眼泪的勉强神色弄得更加懵然。“你怎么了?难道是……想回家了吗?”阿丽沙轻柔又关切地问她。友人隔靴搔痒的笨拙关心,却让林影心中的恼火烧得更旺。她低头,抬手拍开阿丽沙的手,接着手指按住帽檐,用肩膀撞开她。“跟你没关系。”假扮成魔法使的背影匆匆向前跑走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阿丽沙目瞪口呆,紧跟着就要冲上前去。“到底怎么回事?不要乱跑呀!……奥多前辈?”却立刻就被红狼咬住了裤管,迷茫地回过头来,与魔兽秋叶色泽的眼睛对上视线。“大概是我的错吧。”红狼松口,叹了一声,“很久没有和思春期的孩子相处过了,而且沉睡得太久,我也变得有点头脑迟钝了呢。”阿丽沙不明就里:“什么意思?您知道殿下为什么生气吗?”“嗯……那家伙有了个相当爱戴她的好女儿啊。”奥多仿佛自言自语地低笑道,但阿丽沙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叹息。林影抱着膝盖蜷缩在墙根下。一墙之隔,窗户里是一家正在举办女性狂欢俱乐部的酒馆,魔族女郎们喝酒嬉闹,谈笑风生,哼唱不着调的淫词艳曲,还时不时传出彼此挑逗的嘤咛软语。那些相互脱着衣服亲吻彼此的热情女郎们,大概很难想象,就在窗户外边,帝国尊贵的王女殿下竟然蹲在墙角,虽然无意偷听她们的交欢,却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许多。“笨蛋阿丽沙,以前想带我来的就是这种地方么……连隔音结界也不设置一下……”回想起过去有好几次阿丽沙都提到派对宴会和俱乐部的话题,有时不是专门对她提及,而也和训练营里别的同僚聊到更加细节的内容……林影忽然觉得格外的别扭。在她看来笨拙又直率的阿丽沙,原来也会在这种地方和她见也没见过的女孩们热情拥吻,脱光衣服尽情纵欲。她有点难以想象,阿丽沙在享受性爱的场合,会表现得温柔还是热情,露出怎样的神情。……就像她到现在,还是觉得难以想象,她所无比恋慕着的母亲,那位在她眼里伟大神圣的女皇,竟然和……和一头魔兽上过床?!“太奇怪了吧……怎么可能……妈妈……”闹市区的夜风都夹杂着烤肉和酒精的气味,林影却仿佛只能感到彻骨的寒冷,将自己浑身用力抱紧,缩成一团,蜷在墙角,不争气的泪水滴落在膝盖上。事实上,比起难以接受母亲有过自己不了解的情人,有着更别致的性癖,令她难受的心情,还是莫过于恐惧。恐惧着,自以为是对于母亲来说最特别的存在,可事实到底如何?会不会其实对母亲来说,和女儿做爱,与和一头野兽做爱,都没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能够那么轻易接受和女儿乱伦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的性癖确实比常人更小众吗?林影自顾自胡思乱想了很多。就连奥多声称母亲背叛了它的说法,都忍不住往母亲曾经和魔兽许下过什么山盟海誓,最终又作罢的狗血艳情故事上遐想。对了,该不会,她没有魔力、长得不像魔族人,也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母亲和魔人生的子嗣,而是和野兽的后代?所以才是来历不明的私生女,有着奇怪的名字……当猛兽的阴影慢慢直立起来,完全笼罩住了呜咽抽噎着的少女,鲜红的月光也洒落在狼的破布衣袍上,照得它露出破布的肢体和脑袋上的长毛更加红亮,像火一样燃烧着。“喂,小殿下,别哭啦,如果是我说你妈妈的坏话惹你不高兴了,我道歉。”红狼用一只手爪扶着墙面,另一只爪子轻轻勾起扣在少女脑袋上的尖角帽,随后看着她乌黑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令她不由得想起了遥远的那个夜晚,也是在这样的红色新月之下,营帐里的她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褪去那个女人的外衣。她还记得,那缕黑发从指间擦过的触感。——“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