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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节

 

司星(一)

辰州东幽动荡,宁江州虽远在千里之外,却也被影响震慑得人心惶惶。

“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嗐,别说辰州了,咱们宁江州又好到哪里去?喏,你们看,塌得陷到地里去的浮屠塔还在那里呢。”

“唉……”

“我看呐,这天,怕是要变咯!”

不远处,山脉绵延,缭绕云雾之间,一条狭窄的山径蜿蜒向上,隐入两侧葱茏蓊郁中。

“真的会有人来?”

恭和靠在树边,一边百无聊赖折着一根干草,一边煞有介事摇头道,“眼下天下大乱,哪里还有人想得起司星宫?”

他甩下一片草叶子,“我们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另一道身影负手立于他对面,同样一身水蓝色长袍加身,姿态挺拔,身形五官同恭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气质却更显沉稳内敛。

正是恭顺。

恭顺闭目养神,眼也不抬地道:“宫主说了,让我们在此处等待有缘之人。既然宫主有令,你我等在这里便是。”

恭和:“等多久?”

恭顺:“不知道。”

恭和:“若是一年之后才有人来,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上一整年?我的腿已经开始疼了。”

恭顺:“……”

恭顺干脆封闭了听感。

好吵。

恭和将手中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干草丢开,没什么兴致地又向山下瞥了一眼,收回视线。

他身体陡然一顿,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又迅速地将目光挪回去。

“哎,恭顺!恭顺,你快看!”

恭顺闭着眼睛,岿然不动立在原地。

恭和一看他神情,便知道他又嫌弃自己吵闹,这次不知道封闭了哪种感官。

他屈指弹出一道灵力,不偏不倚正打在恭顺小腹上。

啪。

恭顺拧眉睁开眼睛。

缓步拾级而上的人也恰在此时,稳稳立在两人身前。

她穿着一件款式朴素的雪白长裙,裙子上已染了不规则的血迹,浑身上下也多了不少破损的痕迹。

那些血痕已经干涸了,暗红的色泽横亘在身上,像是雪原之中绽放的红梅,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这种苍白反倒衬得眼睛更乌黑,一双眉眼生而妩媚,眼神却极沉静清冷。

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她却恰恰走得极稳,这样抬眼遥遥望过来时,即便一身狼狈,却莫名令人不敢小觑。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张脸,恭和恭顺都并不感觉陌生。

“怎么……是你?!”恭和微微睁大眼睛。

恭顺眯起眼睛,半晌才将这个浑身浴血的人,同记忆中那个缥缈如烟的身影联系起来。

“寒烟仙子?”

他们打量温寒烟的时候,温寒烟也在打量他们。

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脸青年站在不远处,皆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就像是知道她一定会来,所以一早便在此地等着她。

不出她所料,下一瞬,恭和便嘟囔了一句:“竟然还真让我们等到了……”

顿了顿,他转过身,示意温寒烟跟上:“跟我们来吧。”

恭顺也倾身行了一礼,拱手,“宫主已恭候多时。”

恭候多时?

温寒烟眉梢微动。

听上去,这位曾有几面之缘的玉宫主,早已料到她会在此刻拜访山门。

温寒烟本不信命,更不信旁人能凭空推断出她的命运。

眼下恭和恭顺出现在此,却似是对她坚不可摧的信念迎头一击。

虽不至于令她动摇,却让她愈发好奇。

这位玉宫主究竟是什么来头。

恭和恭顺带着温寒烟沿着小径向上,曲径通幽,峰回路转,视野陡然开阔起来。

山门之外分明旭日初升,只一片密林相隔,山门之内竟夜幕低垂,星辰闪烁。

皎洁月色之下,一道恢弘璀璨的玉门显现在温寒烟视野之中。

玉门之宽阔,就连当日震撼人心的浮屠塔连根拔起落在此处,都像是野草与巨木相比,毫不起眼。

不知是否是角度掩映,温寒烟之间玉门之上星华流转,宛若星河倒挂,映入人间。

稀薄的云雾恰巧在这时散开,浮云遮蔽的“司星宫”三个大字逸出云层,倒映入温寒烟眸底。

恭顺恭顺一左一右走到宫门前,随着一道沉闷的轰响,沉重的殿门朝着两侧徐徐打开。

“寒烟仙子,请。”

温寒烟步入殿中,只见此处辉华流淌,整个殿内宛若浮空而行,细细观察,才能分辨其中细微的砖石拼接痕迹。

整个司星宫内侧都以星月璃砌就而成,不远处一座高台宛若凭虚悬于半空,上面摆一张矮几,矮几上一幅玲珑棋。

一名女子身披薄纱,指尖捏着白玉珍棋,遥遥望过来。

温寒烟微微一愣:“玉宫主?”

“寒烟仙子。”女子轻轻一笑,示意身侧,“请坐。”

算起来,这已是二人第四次见面,但却是温寒烟第一次见到她面上未覆轻纱的模样。

司星宫玉宫主皮肤极白,这种白区别于寻常人的白皙,更趋近于一种冰雪一般的白,似是常年隐居在此,许久没有见过光。

她眼眸极亮,是偏圆润的杏眼,本应是极俏的长相,眸色却很深,中和了几分柔软,与她对视之时,仿佛望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温寒烟冷不丁回想起,先前她于天尊像之内,曾听到过司槐序和裴烬寥寥数句交谈。

她没有立即上前入座,只若有所思看了恭和恭顺一眼,视线又转回来。

“敢问玉宫主,可是玉流华前辈?”

女子注视着她,闻言眸光微凝,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依稀多了些更辨不清的情绪。

片刻,她淡淡一笑,“你猜对了一半。”

“玉流华,是我的姐姐。”女子拢了拢袖摆,将玲珑棋放回棋盘之上,“我名讳流月,但若是论年岁,你唤我一声前辈,倒也无甚差错。”

流华,流月。

温寒烟脑海中闪过什么,玉流月却似是不愿再多说。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着温寒烟的视线很平静,语调也漾着了然,“是裴烬让你来的。”

玉流月话音落地,温寒烟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多少讶异之色。

她勾起唇角,“你同裴烬果然相识。”

当日于历州客肆中初遇之时,温寒烟便已察觉到异样。

这一份异样,在他们先后于宁江州、辰州接连遇见之时,愈发浓烈。

就好像她每一次所过之处,玉流月都早已知晓,且耐着性子等着她,却又不多言语,只是偶尔同她对话几句。

——像是在见证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但温寒烟自认寿元至今也不过五百年,又大半耗费在昏厥之中,同司星宫无旧事。

更何况,恭和恭顺自第一次露面之时,便若有若无替裴烬说话。

这太少见。

“我的确和他早已相识。”玉流月并未否认。

她大大方方一笑,“但是,别误会。我和裴烬之间,只是司星宫于他还欠了一层因果。这笔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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