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下雨了
,当机立断走进最後一个厕间上锁,倚着门板听动静。
「真是没想到一开学就这麽劲爆,」谈话声由远而近,是两个nv生进了厕所,一个扭开水龙头、另一个拉开厕所门砰一声关上。洗手的nv生接着说:「不过莫名有点爽,怎麽回事?」
「何止爽,根本超爽,」另一个nv生的声音从厕间传出来,管湘一愣……这似乎是早上进校门时和她打招呼的那人,「谁让她老是一副自傲的样子,当了半个学期的主领舞了不起吗?受了伤还不是变成废物。」
「就是说啊,凭什麽老师把好的资源都给她,我们不也是正大光明通过考试进来的吗?」
「怪只怪你没有一个叫做邢华的养母,哈哈哈……」厕间里的人推门出来,给自己按了点洗手r,两人又说了些风凉话。
「不过话说回来,最爽的还是郁忻吧,主领舞没人,她这个副的就能爬上去了。」
「那倒是,总之,轮不到我们这些小角se啦……」
伴随笑声,声音又渐渐远了。没多久,上课钟打响。
管湘愣在门板後,突然觉得手上一阵疼。低下头看,原来她早不知不觉攥紧拳头,指甲全陷进掌心里。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红痕,扭曲得像那些在背後嘲笑她的嘴脸。
好痛,她甩甩手想着,痛得她连眼睛鼻子都酸。
一上午,舞蹈科生上了一堂公民、两堂国文,午饭时间三三两两去热食部买了沙拉回来,按照惯例吃之前秤t重、纪录,然後配着八卦把清淡无味的生菜吞到肚子里去。下午第一堂课上的是现代舞蹈,所有人都是午休结束钟声一响,就结伴前往舞蹈教室。
管湘刻意趴在桌上,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抬头,抓准上课前三分钟进更衣室。果然,此刻里头已经空无一人。
她照常换上一身黑的舞蹈科韵律服,把头发抓成马尾绑好,并将额前碎发逐一梳起,露出白净得有些憔悴的脸。镜子里,无神的双眼回望着她,两颊微微凹陷、眼圈厚重,双唇则白得像两片纸,怎麽看都没了她过往的意气风发。
按科内规矩,上课是不能化妆的,但管湘还是拿出唇膏来,给自己淡淡抹上一层,气se总算好了点。
教室里,老师尚未出现,管湘进去时,吱喳的谈笑声四起,所有人或坐或站,闹哄哄地。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如常留空,尽管旁边站满了人,就是没有谁会偏向那个位置多一点。
管湘垂下眼,抱着手臂穿过人丛,不慌不忙地站到那熟悉的位置上。
四周突然就安静下来。
她穿的是半合身的科服,下半身则是贴腿的肤se韵律k,如今这麽一看,右腿上挂了个箍住膝盖的庞大护具,沉重的黑se与肤se成对b,在其他人眼里格外醒目。没多久,细碎而密麻的耳语开始从各方冒出。
管湘充耳不闻,站在她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教室第一排的正中间,只有跳得最好的人才能占据,这不只是舞蹈科的潜规则,连科任教师都是默认的。而管湘曾在这里站了一个学期,若非她如今是带伤状态,想必没人会对她选择站的位置有异议。
「怎麽啦,你们今天这麽安静?」授课教师罗青推门进来,语带爽朗的玩笑,「平时我迟到你们早就闹上天了吧,怎麽放了个寒假反倒乖了?」
耳语消停,教室安静下来,同学们的眼神在罗青和管湘之间来回移动。
罗青将点名簿塞进柜子,顺手紮紧了马尾走到镜子前,见教室气氛诡异,自然而然地跟着众人目光望向管湘,然後眼神下移,落到她的腿上,表情微变。
别人有没有读懂管湘不知道,但是她懂了,那种情绪叫做惋惜。
看来戴芷已经把她的情况转告各专科老师,以免她还得一个个解释的难堪。
或许是怕她不好受,罗青半句话都没多问,直接带起了暖身c,而管湘背後时不时的刺探目光,使得气氛越发沉默尴尬。
暖身c的几套动作顺序是固定的,上了一学期的课,同学们多已经熟记。此时暖完腰t,所有人一致曲起右膝、蹲了下去。镜子里,突然空白的上半部构图,只剩管湘一人的脸。
面对看着她的十几双眼睛,管湘只得转向罗青,简短地解释:「我蹲不了。」
本来,她是最排斥这种句型的,任何「我不会」、「我做不到」的话,说出口听起来就像认输一样,她通常不准自己用,可现如今膝盖上戴着护具、限制了弯曲角度,她就是想逞强也逞不了。
她的伤还在复原阶段,如果没有护膝的保护,她只怕早就出丑了。
罗青恍了几秒的神,转头让教室右侧靠栏杆的同学清出一个位置来,接着又转向管湘,「你去站那儿吧,有栏杆扶着或许对你来说方便些。」
管湘看过去,那个位置不仅边缘,甚至都快到後面的角落里了,站在那儿,能不能看到镜子都是个问题,更遑论好好上课。她下意识感到排拒,「可是──」
「我是为你好,否则现在的你也跟不上进度,不是吗?」罗青的作风一向率直,讲起话来也没有半点商量的空间,「去吧,等你伤好再站回来就是了。」
顶着众人目光往角落走去的过程,对管湘来说和凌迟并无两样。关於换位置是不是真的为了她好;关於伤好了是不是真的就能站回去;还有,关於她的脚到底会不会好,她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就像是在害怕什麽。
管湘就定位後,罗青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留空,又道:「这个位置也别空着,这样吧──郁忻你来站这儿。」
像是预料之中,被喊到的人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地走了过去,换个位置,让谁取代谁,就像是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可管湘却突然呼x1困难。
她是没见着天塌,却感觉自己被砸中了,头晕目眩。
连续至复健中心报到七天,是管湘自从受伤以後,前往频率最密集的一周,像某种心灵寄托一样,越是不安,就越想往那里去。
这天复健完回到家,管湘瞥见玄关地上多了双男款皮鞋,看着虽旧,鞋面却擦得晶亮,很明显鞋子的拥有者是个谨慎、注重形象的人。
她的目光黯了点。
此时邢华正好从厨房切了盘水果出来,瞧见她进门,连忙喊:「湘湘,你回来得正好,来跟李医师打个招呼。」
管湘早猜到鞋子的主人是他,本想直接掉头上楼,现在被逮住了也只能走进客厅,不冷不热地开口:「李医师好。」
「嗯,湘湘放学了?」沙发上的男人回应道,笑得拘谨。
李朝明是舞台意外发生时,替管湘诊治伤势的医生,也是邢华多年好友。他与邢华年纪相当,外貌看上去也登对,多年过去,管湘总以为他们会走到一块儿,却迟迟没有动静。
邢华招呼管湘坐下来吃水果,她却心不在焉地望着客厅挂钟,说道:「时间还早,你们两个出去约会、吃个烛光晚餐什麽的……在家里待着多闷啊。」
李朝明没表示,邢华倒有些尴尬,「约什麽会,就知道胡说八道。李医师今天来家里,是带了你腿伤的检查报告来的。」
这关键字不提也罢,一提起来,管湘就感觉自己像是被绑上了刑台。
「我还有作业要写,」她逃避似地转开眼神,「你们聊吧,我上去了。」
「欸,湘湘,你──」
没等邢华阻止,管湘旋风一样踩着楼梯就走,进房时,门还砰一声地甩上,像是在告诉别人不准打扰。
邢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