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祥云说:“公司声誉一降再降,你觉得那些股东们不会嚷嚷着撤资?我手里可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填窟窿。”他笃定明月锋会让步,毕竟三年前出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换取了六千万注资,他不信明月锋随手能拿出这么庞大的资金回购股份。届时股东撤资,明月锋肯定要出让手中的股份寻求买家,他认识的几个熟人顺势低价购入,慢慢将明月锋挤出主导位置。
明月锋不想和赖祥云打嘴仗,他拉开玻璃门,信步离去,脊背挺拔,姿态悠然,自带一番洒脱自在。
随着三个橙子提前发布过程稿,舆论几乎将雾哀钉在抄袭的耻辱柱上,甚至有好事者给米兰初冬秀的承办方写信控诉雾哀抄袭。事态进一步扩大,三个橙子叫嚣着要求雾哀道歉,警方刚刚立案未有其他动作,邢泱打电话给明月锋出主意:“要不咱就装死,挺过这半个月再说,网民的记忆只有七秒。”
“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明月锋找了一处绿化带里的长椅坐下,疲惫地揉捏鼻梁,“估计等会儿股东就打电话来催了。”
“怕什么,他们才拿二十的股份。”邢泱心大得很,“扛不过就滚。”
“说得简单,我去哪弄六千万。”明月锋说,“我再想想,你忙你的。”他挂断电话,后仰身体,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摇摆的枝杈,思绪放空,平心静气。
手机嗡嗡嗡地再次响起,明月锋抬手将听筒贴在耳边:“喂?”
“明月。”印寒说,“别担心,我有办法。”
叫哥哥
“什么办法?”明月锋问。
“不着急。”印寒翻过一页书,表情冷淡,唇角微微上翘,似乎在笑,带着些难以理解的意味深长,“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明月锋问。
“等到——赖祥云忍不住露出野心的时候。”印寒的语气古怪且陌生,传到明月锋耳中令他感觉似曾相识。
明月锋心里清楚,印寒是天生的阴谋家,他聪慧、机敏、道德薄弱、不懂共情。如果没有人心怀善意地引导教育,印寒这样极端偏激的秉性,归宿只会是监狱牢房。印寒已经许久没有在明月锋面前,将阴暗面展露无遗,低沉含笑的声音,宛若恶魔低语,透过听筒,引诱灵魂深处飘摇的负面情绪。
印寒不会害明月锋,不代表他不会仗着优秀的头脑,欺负其他的倒霉蛋,比如赖祥云。明月锋心里咯噔一下,问:“你不会要半夜套他麻袋吧?”
印寒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比小时候聪明多了。”
明月锋被他别扭的语气逗乐,吭哧吭哧笑了半天,说:“好吧,你下课了吗?”
“刚离开导师办公室。”印寒说,博士课程松散,多以项目形式的研究课题为主,他一边兼职一边写论文,幸好脑子灵光,两边都不耽误。
“你之前说韩琪国和王石磊结婚,给你发了喜帖,婚礼在哪天?”明月锋问。
“下周六,惠和大厦。”印寒说,“你要去吗?”
“你不是说要等,我又没别的事情做,不如去见见老朋友。”明月锋说,“说起来也有……七年多没见了。”
“我和你一起。”印寒说。
“咱俩本就一家人,随一份礼。”明月锋眼中精明不减,“划算。”
印寒站在树下,一只手捏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抠树皮,听见明月锋精打细算的话语,弯弯眼睛,说:“我没有合适的衣服出席婚礼,你陪我去商场?”
“行,东单吧,我在王府井地铁站等你。”明月锋应下。
印寒愉快地挂断电话,朝校门口走去,他心情极好,往日冷若冰霜的脸庞生动起来,高山冰川融化,雪水化为溪流,柔和的眉眼若有桃花盛放。他性子孤僻,虽然长得好,学弟学妹们见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就连导师也不敢触他霉头。这几个月明月锋情绪低落,和他同吃同住,脾气古怪的天才学长总算露出笑模样,导师见缝插针给他塞了两个硕士生,要他帮忙带一带呆瓜学弟。
“一个不多,两个不少。”脾气很好胆子很小的导师童锡小心翼翼地观察印寒的脸色,“你看,我今年收了六个硕士,小枣帮我带两个,你帮我带两个,我自己带两个,正正好。”
“不带。”印寒不上当,他两个兼职,一个项目,这周还有两个研讨会,哪有空带孩子。
“小印同学,多接触社会固然重要,培养后辈、替老师分担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嘛。”胖乎乎的小老头壮着胆子劝说,他是印寒的硕博导师,两人搭档四年,彼此知根知底,按理说小老头不该害怕印寒,但他和印寒对视,就忘了该说什么话。
活像兔子见鹰,直想撒腿就跑。
“我一个人带不过来啊。”小老头假装抹眼泪,抹着抹着真就抹了一手水,“我知道你争气,你一学期的论文赶小枣一年的数量,可是你师弟师妹毕不了业怎么办啊,你就帮帮他们吧。”
小老头装哭装得太逼真,然而印寒郎心似铁并不为之所动,他仍要拒绝,小老头下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喉咙:“你拒绝就一辈子没对象!”
谁能想到北大法律系知名教授童锡是个缺德鬼,这句诅咒晦气得很,印寒不得不憋屈点头,换来小老头的喜笑颜开。小老头给他分配了两个男硕士生,均匀分摊印寒的冷气,他唠唠叨叨地嘱咐:“他们不如你聪明,你悠着点,遇到问题别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