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陌上花,簇簇烟岚,许着你一世的安平。
乐楼的牌上,伫着一只莺雀,鸣声悠悠、啭声幽幽。
芳茗坠絪縕,温茶烹浮生。
能许你一愿,也算将我一生奉了吧?
赐赏良辰,吉日里,供了一桌菩提。
蒲团上,我深深的跪下,深深的,虔诚。
案上的字画,伴着我潦草的记名,画下,是冉冉烟香。
摊开的帛布上,置着一枝墨笔。
那天,他在案头上写着字,
“月下人影尽半圆,人中月光仍独芳。”
正写到尽的皿字。
他看见我回来了,只是搁笔,缓缓起身。
疼。
真心很疼。
我不知道为何这麽疼,或许,是一缕幽魂才让人如此凄恻。
不知何时,我坐落在木椅上,一手捧茶,一手抚着镌刻在椅上的雕花。
他站在我面前,浅浅的笑着。
「怎麽了?」我愣了愣,说道。
他笑答。
「当我,朝出暮归便可。」
一眨眼,他悄然,离了。
我感觉我的手中,握着一张纸。摊开,上头写着,别了。
我是哭着醒来的。
每天每天,梦到这个情景,我总是哭着醒来、哭着睡去,像是玩不腻般的重蹈覆辙。
这梦,大抵是我,舍不掉的愿望吧?
。清茶。
我或许离开了很久,但我也忘了很多。
一个人柱着拐杖,头也漫上了雪。
岁月滂薄,且容我回眸。
我等一个人,等了好久,等得我苍老了,孑然一身,也该回首一顾那前半生的缘了啊。
花葬得凄恻。还依稀记得,我离去的那天。
你的身影有些模糊,脸庞,也不容我细看,只知你是一片温存游梦。
年岁也已知天命,而我仍不懂这天命,是怜我,还是舍我。
纵然留有残身一躯,也早已败絮其中。
提笔写下与你的过去。
墨早已溅了一身斑驳,手已经不听使唤的抖着,却无法压制。
还好只有右手,左手倒也可以写的。
换了只手写,终於在微微颤抖之下,写完了今日的最後一字。
“风起澜漪,今日,总刮着冰冷的朔风。总在这时看到你掀起门前的窗,架着,让冷风灌了进去。
我微微低着头,从窗沿中看入。只见你面对着窗,那表情,却是温暖的。
也罢,见你笑颜,如见春风。
殊不知,那颜,我看了三年,仍是看不腻”
我倚窗看你三载,换五年gxia0姻缘。
你说,值得吗?
兴许是值的,不过,离别也是惆怅。
要不是为了渡劫,我怎敢离开;要不是为了保你,我怎敢弃你;要不是因为ai你,我怎敢只在梦中续缘!
这些,也只是我心中那一圈澜漪罢了。
泠泠细雨,点了,也就散了。
。清茶。
滂沱。
这场雨下得很大,泥上的残红败草,却无一人将他葬了。
撑起身子,看着寥寥蔓草,梳台上的妆镜已有些模糊,不如以往清澈明亮。
或许如这岁月,如镜一般吧?
少年清澈,来年便惘了。
有个和尚说过,人无自x,万物皆无自x。
念着你,也是无自x的麽?
这一日是隔壁时家庄老爷nv儿的大喜之日。
街坊邻居由於这家人的资助变得富裕,於是为了感恩,纷纷在每户人家门前梁柱上,各悬着三条红带。
似是这天下,都为此时感到兴奋。
堤岸的柳树飘着柳絮,一簇一簇的花儿,落得满地尘烟。
你着轻罗红裳,赤脚踏在上头。
身後是一片红尘。
停笔。
这余韵也许只待他人续写,却不许我再次落款。
十年之後,这终将归为时光。
扬州的湖畔很美,现下下着微雨,我撑伞,走在这蜿蜒小巷。看着烟雨落得一蓑,任平生。
村里人一个一个的送上贺礼,时家老爷笑得开怀,也显得他一身的清瘦。
当时家小姐与沈家公子对拜之後,我听到他说,他不喜欢这个nv子。
我说,没关系,我娶你。
他惊了。
他说他长得不漂亮,b不上那个时家小姐。
「是麽?」我只是笑答。
看着我,他微微一笑,身後,是烟岚一片。
。清茶。
我仍旧念念不忘那个时家小姐嫁过来时,在她身後一身红裳的nv子。
虽然脸不b时家小姐漂亮,但是那微光之下,她却显得更加美丽。
连那时家的大家长过来时,我也不知。
「夫君?」一道清脆的nv声传来,我回过神,向人微微一笑,便独自进了屋。
「沈夫君?」听见时小姐的呼唤,我顿了顿,才转身。
「走吧,外边冷。进屋吧?」
「嗯。」
时小姐的的妆容很美,但却是愁眉苦脸的,倒有些凄美感。
「时芊,怎了?不舒适麽?」出於身为人夫的立场,我出声询问。
然而得到的却是一个不言的笑容。
一个凄恻的笑。
是夜,我提灯上西楼,观月望之。
饮茶,饮酒,饮浮生,饮潜月,饮人间。
饮我生平。
隔日早晨,也是结为夫妻的隔天,刚踏出门外,就见一片嫣红。
每户人家挂着三条红带,整条街喜气洋洋的
可我却没有太多的起伏。
「夫君,为何要挂三条呢?」身旁的时小姐扯了扯我的衣袖,问道。
「三条啊前世、今生、来世」
怎就如此呢?
也许我曾在前世遇你,在今生见你,来世可就只能在远处将你望着吧?
而他则在今生娶你。
。清茶。
那年上元节,花街灯如昼,我和他携手走在夜市里,到处吃喝。
春雷惊蛰,春雨迷蒙。
家家户户的门口,都会为未归子nv留一盏灯。恍惚间,或许也能看见了朝暮相思的那人。
经过每个人家,总忍不住要细细观赏微红的灯火。
灯火通明的小街上,一步一履,踏遍万世红尘。
「蜿蜒小巷,我会与你并行;康庄大道,我会与你同游;人生之路,我会与你走尽。」
「夫君,恕我先走完了这人生,可你,能自己漫漫走下去吗?」
「别三生,易入梦。夫君,你想我吗?」
「想。」
猛地惊醒,晃了下头,意yu清醒,却只剩嘴里喃喃念着的名字才能证实他已入梦。
抚着自己的发鬓,长而白。
人说,眷侣之间最为美好的,是白头偕老。
我已白头,却只留我与谁偕老。
沉浮在人世间,有凄凉之感,有满足之幸。
蚍蜉撼树,终究於天地之理,只是微末一点。
蝶儿蹁跹过江头,江上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