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原来,只要有个怀抱就好。李攸烨的胸口有股热流通过,不过也仅限胸口而已,她的四肢几乎麻木,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
江玉姝环着那只水獭似的一动不动巴在她身上的人,冷冽的水刺激地她寒毛直炸,两只脚费力地蹬着水,往水面游去,由于拖了一个人,她的动作变得吃力无比,而且李攸烨的表现气得她急怒攻心,憋的那口气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从没见过落水这么窝囊的,小时候还知道扑腾几下,现在连个泡都不冒,真是越活越倒退。你说你至于怕成那样吗?扑腾两下还能怎么地?偏偏跟块石头似的,不声不响地往下掉,害她裹在嘴里的一口空气都快烂掉了,还跟瞎子摸象似的在水里浪费了那么多体力,还担心得要命——她迫切地挥动四肢往上扒拉。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水也出现了不测风云,她感觉身子被什么吸住了,拼命的往上划拉,身子却往侧面冲,她暗叫糟糕,可能遇到了暗流,还没容她来个运筹帷幄的判断,暗流就催着她和李攸烨慢慢地转起了圈,即使转速很慢,一时间身子也失去了控制,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和李攸烨还抱在一起,她不禁悲戚,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老天今个想要大开杀戒怎么地?更让她郁闷的是,本来就呼吸困难了,边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个转圈的人,老是转着转着把脚踢到她的后脑勺,有时踢到李攸烨的后脑勺,气得她想破口大骂,可是她已经晕头转向,没力气折腾了,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求生!你们让老娘很生气,老娘偏不死给你们看。
正想着求生呢,身子就突然往上升了,江玉姝还在想难道阎王被恐吓住了,脑袋就挣扎着冒出了水面,原来湖底波涛汹涌,而湖面却还是风平浪静的,她几乎张开血盆大口达到呼吸畅快的目的,可是冰冷的风从头上刮过,她才惊觉到眼前已经没了李攸烨的身影,心里蓦地沉了下去,“该死,竟敢自作主张!”她紧咬牙关,眼里冒出火舌,猛吸一口气又扎进水里,“该死的笨蛋,竟然敢推老娘,谁要你救!”江玉姝重新摸到了那人的身子,心里的愤怒已经化为酸涩的悲怆,她感觉自己的胸腔在剧烈颤抖,鼻子里的酸热在冰冷的水刺激下如刀割一般生疼,心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紧紧抱起那失而复得的人,从来没有如此感激上苍,好在她没有被暗流冲走,好在她只是躺在湖底没有动,这个傻瓜,竟然自己放手把她推上去,她想死吗?靠,要死也是老娘亲手解决了你,想自己死,门都没有,老娘还没发话呢,你敢自己去找阎王老子玩,老娘先让你下油锅——无声的愤恨到后来已经化成揪心的呜咽,整颗心像被车轮碾过似的,一想到后果,眼睛就被冰水浇得生疼。
感觉李攸烨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抱不起来,江玉姝心下生疑,下意识地在她周围摸索,发现她手上攥着一根绳子,顺着绳子竟然摸到一个好似飞抓的光滑的钩状物体,正钩在湖底的一块岩石上,江玉姝顿时明白李攸烨为什么没被冲走,心中顿时一阵狂喜,这个傻瓜总算聪明了一回。摸了摸那飞抓的绳索,江玉姝估测能够延到湖面,于是掰开李攸烨的手,把绳子系在自己身上,然后抱着她,借着腿上一个推力朝水面游去。果然,江玉姝拖着李攸烨在暗流中无法稳住身形,水的冲力将二人往侧面冲去,可是因为有绳子拉着,没有被冲走,江玉姝接着绳子的拉力稳住身形,拼尽全力往上游去。
拨云见月
湖底到水面有三四丈之深,游上去谈何容易,何况身上再背负一人,江玉姝自觉体力每每频临枯竭,全靠一股求生意念坚持,然而就算这点意志,也在一次次发力终变徒劳后慢慢流失殆尽,她不得不怀疑,葬身水底是老天早已设好的结局,无论怎么奋力都冲不出去,咬牙坚持,只换来越来越僵硬的胳膊,和越来越疼的心脏,而李攸烨那动也不动的身体,却比任何绝望来的更绝望。
所以当她猛然跃出水面,呼吸刹那间复活过来时,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狂喜。久违的月色穿过苍白的云雾,映在那人面孔上,照出可怕的惨白,她慌乱地拍着她冰冷的脸颊,吃力却不间断地唤着“小烨,醒醒,小烨,醒……醒……”她却像沉睡似的没有反应。用力拍打李攸烨的胸口,水面不停地溅起一朵又一朵麻木的水浪。瑟瑟发抖的紫色的唇,被嘴里吐出的雾气遮盖住,她掰开李攸烨的嘴,拼命的往里吹气,试图把氧气度入她的口中。脸上已经冻得没有任何感觉,直到嘴里尝出一抹咸湿,她才觉察是泪,喉咙艰难地咽下这些咸咸的液体,胸腔中传来阵阵刺痛:“不要死……”
耳边传来嘈杂遥远的人声,江玉姝蓦地愣住,拖着朦胧的视线移向岸边,只见岸边连绵不绝的火把倒映在水中,将整个湖囊括进一个硕大的光环,风声夹杂着呜咽声,呐喊声,真真切切地刮来,瞬间,恍如隔世。她知道那一定是救援的人,她想大声呼喊,但喑哑的声音在空阔的湖面显得那么微弱,想游到岸边去,只怕到不了岸就筋疲力尽——她现在仅剩下的体力,确切的说是毅力,只够维持让两人在湖中心不至沉没,希望就在远处,然绝望近在咫尺,恐惧从来没有如此张狂地占据她的内心,她该怎么办?
怀里的人一个不慎便会往水里栽去,江玉姝托着她的腰,不停地蹬着水,时而被压进水里,呛得连连咳嗽,但她环着李攸烨的手一刻也不敢放下。终于,远处有条小船往这边划了过来,江玉姝悲喜交加,捧起那人的脸,冰冷的泪决堤似的流下来。她奋力地拍打着浪花,想让小船发现她们,然而那小船却在这时候调离了方向——靠,她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仍感觉冲天怨气自头顶而发,没长眼哪你们——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她能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无疑,是致命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