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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冲突

 

口饭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不多干点活怎么对得起这些年邻里乡亲看着你长大的恩情呢?】

【母狗】【下贱】【淫乱】【骚死了】【玩儿烂了】【怪物】

“说话啊!”

【说话啊野种!】【你个杂种是不是你偷得,说话!】【穷鬼,说你配不上水心,快点说!】

壮汉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溺死的河流里的孩童,他的瞳孔涣散,两只眼睛无意识的淌着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似乎那只是他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有什么东西如果不借着眼泪流淌出来就要把他整个人都千刀万剐。

为什么要这样?

他做的还不够好么,为什么偏偏是他要经历这些,为什么他出生就要长着这么一副不男不女的怪物身体,为什么爹娘早早就抛下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为什么明明每个人都厌恶他却都要说成是对他好?

为什么要骂他是母狗,为什么要把他贬斥侮辱的一文不值,好像他比勾栏里的那些个窑姐儿都要淫乱放荡,好像他生来就该是躺在床上的物件儿,或者什么做工的牲口,唯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平等地站在对面的人。

失踪的人不是他,撒谎的人不是他,只有被丢在原地的人是他。

明明他这一辈子连一件恶事都没做过,怎么到头来却连一件事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他孤零零一个人循规蹈矩的活了十多年,唯一一次把玉交出去却是递给了一个将他视作下贱玩物的人,原来从心底滋养出的刀剑才是真正的削铁无声,刹那间就把一颗鲜活的心脏翻搅成一滩污血。

是自己把剑柄递给了对方。

为什他要这么艰难的活着。

壮汉的整个身体都没有知觉了,过度呼吸让他的手掌整个麻痹抽搐,手指往掌心扭曲成鸡爪状的一团,他甚至连张开手掌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呼吸越来越大,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吸气声,皇甫晟脸色骇变,他惶急的站起身,动作大的打翻了桌边的杯碗,刚刚盛好的热汤洒落一地,千金难求的京瓷碎裂成数块,在地上无助的颤动。

皇甫晟伸手捂住壮汉的嘴巴试图让他用鼻子呼吸,扭过头冲着屏风后的段文海高声大喊:“传太医!传太医!!”

他的声音仿佛也跟着壮汉的痛苦而扭曲,他低下头凑到壮汉脸前,惊惧让他的手不住的发抖,他试图安抚壮汉,张开嘴的声音却也颤抖的不成语调:“云起,云起你看着我,别想其他的,你看着我云起,晏云起!”

壮汉的混沌的眼珠动了动,似乎对他的声音有了反应,扩大的瞳仁对上了皇甫晟焦急的眼睛,三天前的记忆突然如潮水涌上前来,他的眼前赤红一片,红色的结彩,红色的床铺,红色的喜服,红色的

“q”壮汉发出了模糊的字节。

“什么?”皇甫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但不敢对这般模样的壮汉掉以轻心,眼看着壮汉的呼吸稳定了许多,他轻轻地撤开捂着嘴的手掌,壮汉的津液和呼出的哈气凝成的水珠沾满了他的掌心,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壮汉的话到了嘴边只剩浅浅的气声:“成亲”

气息微弱,但格外坚定,就像是迷失的人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汹涌的河水中浮现了一根纤细的绳索,哪怕它看上去轻轻一拽就要断掉,却也是溺水的孩子能抓住的唯一的东西。

皇甫晟愣在了原地。

偌大的宫殿里一片死寂,唯有壮汉的呢喃四处回荡。

“成亲”这似乎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好像抓住了一切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没有在路上捡到重伤昏迷的青年,仍旧重复着年复一年循规蹈矩的日子,也许王叔还是会来家里提及婚事,他会和王水心拜过天地父母,真的结成一对夫妻,即便有着一副怪异的身体,他仍旧会倾尽全力让妻子过上好的日子,如果水心不愿和这样的自己一起生活,他也会倾尽家底让水心找到能够照顾好她的丈夫。

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壮汉恍惚的站起身来,因为离得太近他把皇甫晟撞得后退一步,偏偏他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嘴里念叨着成亲两个字就要抬脚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

皇甫晟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身侧的壮汉像是根本看不见他,皇甫晟看着自己沾满液体的手,声音空洞的问他。

壮汉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其他人了,只顾埋头往外冲,他没穿鞋,就像以前在田埂上赤着脚奔跑一样,只是脚下的土地换成了碎瓷片和木地板。尖利的瓷片一瞬间就扎破了柔软的脚心,鲜血喷涌而出,壮汉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可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似的向外跑去。

外殿的阳光温暖炽热,从门外铺到内殿口,壮汉迎着阳光照进来的方向伸出手,就像是只要跑到外面的阳光下就能回到原本的生活。

段文海带着乌泱泱的太医赶回来,刚进大殿迎头就被壮汉撞得摔进了人堆,太医们手忙脚乱的接住他,刚要有人呵斥壮汉的失礼,段文海就急忙站直了身体招呼人退开不要伤着他。

壮汉跌跌撞撞的往外冲去,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屋外的阳光在他的脑海中。

段文海看着从内殿延伸出来的血脚印,一瞬间冷汗浸透了衣衫。

皇甫晟瞬息就从内殿追到了外殿门口,太医们手忙脚乱的叩拜行礼,皇甫晟却看也没看他们径直朝着壮汉的身影冲去。

段文海看着皇甫晟衣衫凌乱没有丝毫形象可言的身影,扭过头和内殿走出的女官对视了一眼,女官冲着他摇了摇头。

屋外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壮汉惶急的冲到殿外,眼前的却不是他认为的那一方小木屋。

那是一座精致美丽的庭院,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绵密的鹅卵石铺成路面,姹紫嫣红的花朵随处可见,站岗的侍卫守在门两侧,唯独阳光和照在木屋上的如出一辙。

壮汉停下了脚步,抬眼望着天空,正午的阳光一瞬间就刺痛了他的眼睛,生理泪水四处奔流。

和煦的微风吹起他身上的衣袍,外衣顺着他的肩膀滑落,本就凌乱的头发更是四处翻飞,他茫然站在这座每处都精制工整的宫殿里,像是误闯进来的流民,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格格不入。

阳光让他的眼前一片灰白。

皇甫晟箭步上前冲到壮汉的身后一记手刀劈在壮汉的后脖颈处,壮汉连反应都没有就向后倒下,僵硬的身体瘫倒在了身后人的怀里。皇甫晟反手将软下去的身体打横抱起,明明看上去他并不比壮汉强壮,但是壮汉躺在他的怀里竟然也流露出了一丝破碎。

身后的太医和内侍乌泱泱跪了一地,皇甫晟一身冷煞的抱着被打晕的人进了内殿。

段文海刚要跟着皇甫晟进去,突然福至心灵般转头往长乐宫的大门外望去。

那里站着一道笔直的人影,门口的侍卫并没有就他的到来汇报,所以一心扑在怀里人身上的皇甫晟也没有注意到他。

段文海和来人四目相对。

那张多少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此刻仍旧写满了波澜不惊,可段文海还是在这短短的对视中感受到了令人胆颤的寒意。

这感觉似曾相识。

段文海垂首对着来人行礼,对方从他面前冷漠的走过,径直在外殿坐下。

内侍迅速收拾完残迹,鲜红的血脚印很快就消失的毫无踪迹,长乐宫又恢复了一片寂静的模样,就好像刚刚的闹剧没有发生过一样,在这空旷的深宫里没有留下一点波澜。

女官毕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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